李瑜擱下茶碗,碗蓋與碗沿相碰,碰出清脆響聲,她聽著,竟是有別于常,如仙樂般悅耳“把我們的人都撤回來吧。”
她的好十一表妹,是想開始清算了啊。
“好。”丁掌柜也是這個意思,轉問“寧家那邊”
“父王動氣,盡因寧家先起的干戈,此次欲借十一離京栽臟寧家,挑起夜家怒氣,劍指寧家,打破寧家徐徐圖之穩做漁翁之態,好讓寧家曉得我魯靖王府并非好欺。”李瑜聲音輕且淡,語調卻鏗鏘“你放心,莫息此人,說到做到,何況是為了十一,絕不會食言。”
縱如此,丁掌柜其實也不是很放心,將來哪位皇子登了位,山東魯靖王府都是新皇腹患,四豪門皆為皇子派,莫家便在其中,倘有機會削弱魯靖王府,他不覺得莫家會不動心。
似是瞧出忠心老仆隱于心口的憂慮,李瑜補道“莫息雖為莫家人,但在莫大少爺此身份之外,他更在乎十一,在乎十一的他,僅僅是莫息。”
丁掌柜微怔,他沒明白,郡主此話兒何意
“父王那邊,可查出是誰了”李瑜心中有所猜測,只是抱著希望,畢竟她如今在京為質,為的還不是將來的他的魯靖王府。
回到正題,丁掌柜迅速回神兒,稟道“楚先生的信鴿一到山東王府,王爺召了兩位先生商議,柳先生力主壓下,以郡主安危為要,路先生力主揚威,言道郡主進京為質已為退,倘王府在此等事上再退,王府將變成人人可欺。”
楚先生,楚詞,自來只忠心她父親魯靖王。
柳先生,柳業,也不知為何,臨進京前,他對她表了忠心。
路先生,路并,自她嫡長兄李玢降世,后封為世子,始終對嫡長兄死心踏地。
也就是說,十一暴露離京之事一傳進她父親耳里,柳業護她,自以她安危為重,路并忠心她長兄,自為整個魯靖王府著想,力主在京的她借機發難寧家,以報寧家先時借鴻運碼頭兇殺案栽臟王府之仇。
見李瑜久久未能回神兒,一直擱在丁掌柜心中的隱憂于此刻暴發,他起身離座,一把在李瑜跪下“郡主”
李瑜被跪得猛然回過神兒,她立站起身去扶丁掌柜,丁掌柜卻是不起,她松開手板起臉“丁叔這是做什么”
一聲丁叔,喚得丁掌柜腑首之下的一雙老目立刻泛了泛紅,他仍舊頭也未抬“郡主宅心仁厚,顧念血脈手足,然世子爺一進再進,郡主已被逼至京城,世子爺仍未收手,為郡主安危計,郡主得早做決斷啊”
李瑜腦子里嗡嗡響,似是有一根弦被拔動,不至于震聾發聵,卻也有那么幾息令她什么也沒聽到,她閉了閉眼,努力穩住身形,退了兩步,重坐回椅座里,一臉發寒。
“郡主”
“丁叔。”
第二聲丁叔,丁掌柜被喊得斷了想繼續勸說的言語,他終于抬頭,略渾濁的眼中帶著赤紅,對上李瑜仿若隔了千山萬水的雙眸。
“他是我哥,我嫡親的長兄,他自小身子不好,長至今年十一歲,足有十年十個月都在病中,而我”李瑜燦爛一笑,笑不至眼底,嘴角兩邊上揚,僵硬得如同戲偶牽線“我自小康健,我吃糖時,哥在吃藥,我游玩時,哥也在吃藥,我大哭大笑時,哥卻被太醫勸著,最好靜養。”
“你說”
“我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