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挺好。
十年前未離京時,她便與祖父說過,往后的夜家只能低調,事事皆能退,唯不得進,夜家還得留一條后路,不能在艱險中落個家破族滅的下場。
祖父聽進去了,二叔照做了,爾今夜家雖大不如前,甚至淪落到阿旭可任人欺辱的地步,然夜家保住了。
靜國公府仍在,她心系的家人仍平安,她在意的族人仍安居樂業,即便日子過得不如往前肆意快活,卻在奪嫡落敗后,為四豪門除莫家外,家族保全得最好的敗寇。
“原來的謝世子于任上死于意外,原來的謝大少爺已成如今的謝世子,除此英南候外嫁的閨女接連出事,不是親閨女病了死了,便是女婿家丟官抄家,連外孫都夭折了好幾個。可憐的英南候受不住打擊,生生挺過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卻也因此蒼老何止二十歲,說是殘風敗燭茍延殘喘于世也不為過。”夜十一說完謝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未去在意莫息聽她說起這些的反應,她接著又自顧說起寧家“寧天官倒是令人意外的堅強,一把老骨頭了,嫡子志不在官場,是他一手強行扶持至太仆寺少卿之位。都說虎父無犬子,寧天官老謀深算,寧少卿卻硬是靠一已之力,破了此至理名言。失職出錯、鬧出人命,生生把正四品的一寺首官給弄沒了,成為無官一身輕的閑人,他倒是好志氣。寧天官庶出的三個外嫁女兒,無不是如謝家一般,當官的丟官,無官的遭劫,落了個家道中落一貧如洗的下場。除了尚還有一雙嫡出的孫兒,寧家可真沒什么能壓箱底的了。”
“謝家尚有中宮,謝三爺仍為苑馬寺寺卿,大皇子仍雄心未泯。”莫息早知瑯琊王氏定會將京城之勢摸得一清二楚,他并不意外眼前的王壹能說出這些“寧家天官未倒,寧貴妃安份,二皇子隨母,寧同季不足為懼,寧同紹卻得其祖親口言,頗有其祖少時的風范,最肖寧天官。”
“養馬兒的官,東宮未定前未能翻出何等浪花來,東宮定了更翻不出。”謝三爺從來不在夜十一的眼里,倘謝三爺真有能耐,其嫡長兄謝明渠便不至于死在任上“倘無了后靠,謝皇后能否坐穩中宮之位,尚懸得很,至于大皇子”
她撇了撇嘴“不說也罷。”
莫息瞬間怔神,眼前眼覆白綾的王壹,其撇嘴不屑一提的小模樣,與他熟悉不亞于自身的十一露出鄙視表情時,竟是一般無二。
“寧天官生平謹慎,凡事求穩,倘非有個皇子外孫,他應當是大魏開國以來最清心寡欲的吏部首官,他一日未倒,寧貴妃便起不了風,二皇子便無機會翻盤。”夜十一纖細白凈的手指往桌面糕點摸去,拿了塊軟玉糕咬了一口,邊嚼邊道“莫世子言道寧同季不足為懼,依我看來,寧同紹較之其弟,也就強些罷。”
最肖寧天官,那是相較寧同季而言,并不能說明寧同紹有多能耐。
奪嫡仨敗寇中,唯夜家及時急流勇退,否則怎能齒亡舌存
聽出夜十一語氣中的篤定與不以為然,莫息又有些恍惚,這樣的語氣,前世今生,他已聽過不知多少回。
不可否認,世上確有相似之人,甚至容貌氣度一模一樣。
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牙痕能祛除,一杯倒的體質能改變,本性能偽裝,卻控制不了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的自出生便生長在骨子里的一面。
凝視著眼前的王壹,腦海中他記憶里長大后的十一與王壹在不斷重合,前世今生的神態語調,于此刻達到從所未有的一致。
理智告訴他,尚需印證,直覺卻告訴他,眼前的王壹,便是他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