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表妹都是最合他心意的女郎,他見過那么多女郎,唯有表妹對他最是真心實意,他自然希望表妹能生下一個集結了他二人優點的孩子。只是眼下,這孩子來得實在有些不是時候……
蕭鈺只略一猶豫,便決定了這孩子的命運。
待蕭鈺喝完茶,將茶杯放回小幾上,耳邊傳來了周蕓婉小心翼翼的聲音:“表哥,我懷孕之事,定然瞞不過姑父……姑父素來不喜歡我,他會不會不肯接受我的孩子?表哥,我怕……”
女郎嬌小可人,眸中蘊著水光,伏在他膝頭,恰如梨花一枝春帶雨,他看著這樣的她,不由口干舌燥起來。他想起,她身段兒那么柔軟,仿佛水做的一般,輕輕一掐便能掐出水來。
然而此時,他終究什么都不能做,時機也不對。
蕭鈺按捺住心中的悸動,將周蕓婉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終是狠下心來:“父王雖不大喜歡你,終究有母妃的面子在,且當初你追隨我入京,也是他默許之事,他不會把你如何的。婉婉,無論如何,我定會保護你。”
他說得情真意切,周蕓婉一顆心卻不住下沉,她與他相識多年,如何聽不出他的避重就輕?
“那孩子呢,咱們的孩子,你不保護它了嗎?”周蕓婉攥住蕭鈺的衣袖,柔弱的面上盡是惶惑不安。
蕭鈺沉默良久,在周蕓婉期盼的目光中,終是開口道:“孩子……咱們日后還會有的。婉婉,你知道父王現在正在為我物色新的世子妃,依照他老人家的行事作風,定不會允許這個孩子活下去。婉婉,聽話,咱們都忍了這么久了,在這節骨眼兒上,萬萬不能功虧一簣。”
話音剛落,女郎攥著他衣袖的手,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蕭鈺以為,她會撲入他懷中,小聲抽泣——她受了委屈之后,慣來如此——而他則會耐心地將她哄好。誰知這回,周蕓婉聞得此言,卻是久久沒有動靜。蕭鈺稍稍與她拉開距離,才看清,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梨花帶雨的周蕓婉惹人心疼,讓人忍不住想放下身段哄她,然而此時,周蕓婉那死寂的眼神,卻讓蕭鈺不知該如何面對。
于是,他只能在她耳邊,對她作出了一個又一個承諾,只是,往日誘人動聽的承諾,也在她絕望的表情之中,變得蒼白而又無力。
這不是蕭鈺第一次回府,然而這段回府之路,卻是讓蕭鈺最難熬的一段路途。
待抵達府前后,蕭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上翻身而下,至于周蕓婉,自有一旁的下人服侍她下馬車。
下了車,蕭鈺終于得以逃離那令人倍感壓抑的氛圍。
如今,蕭鈺的府邸雖勉強還能稱一聲王府,不過是因為豫王居住在此,若是豫王哪一日離開了,這府邸,便也只能是一座普通的府邸了。
自姚玄德起兵之后、蕭鈺被捕入獄后,宸王府的牌匾便已經被摘了。后來,府中老管家怕牌匾處空蕩蕩的不好看,便又尋了一名匠人來,重新為府邸打造了一塊牌匾,只是,王府二字已不能用,便只能在牌匾上不尷不尬地打上蕭府二字。
耀目的日光照在那牌匾之上,蕭鈺擡起頭,覺得自己似要被這二字刺傷了眼。
在高處站慣了,怎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歸于平庸?
想當初,他還在豫地之時,不過是藩王嫡次子,于他而言,得到父王的贊許,便是極好之事;后來,他代替早逝的兄長成為豫王世子,日后能繼承一地,又覺得,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可到了如今,他來到這京城之中,走上過金鑾寶殿,見識過至高無上的權力,又怎甘心再度回到豫地之中,老老實實地做他的藩王世子,等著有朝一日豫王薨逝,再從他手中接過擔子?
他不甘心,所以,他不能心軟,不能沉溺于兒女情長之中!
周蕓婉站在他的身旁,同樣也想起蕭鈺第一次執著她的手步入這座府邸之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