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很好,在寺廟中,日子雖不比在侯府中那般錦衣玉食,還算自在。我家倩茜如今與陸侯訂了婚,陸侯對我們十分照顧,時不時便命人送些東西來,眼下我們娘兒倆的日子比從前舒坦了許多。”
“你少糊弄哀家了,若沒有為難事,依你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怎會入宮來找哀家?就算要表示對哀家的孝心,你也至多只會派人捎點兒東西進宮來帶給哀家。”
太后想了想,道:“阿瑾那孩子哀家見過,是個好孩子。只他那祖母文昌大長公主不是個好相與的。文昌大長公主一心想為阿瑾聘個四角俱全的媳婦,依著咱們洛家如今的名聲,她怕是不愿意看到阿瑾娶倩茜吧?你入宮來找哀家,莫非是因為這個?”
“并非如此。文昌大長公主雖難纏,但已被陸侯說服。我今日入宮來尋姑母,是為倩茜待嫁的諸般事宜……姑母也知,我與倩茜不在府中,那個府上如今是妾室在當家,鬧得十分不像,我實在不愿倩茜回那府上,以免帶累了她的名聲。”
說著,洛夫人便將長寧侯一雙庶出兒女鬧出的事告知了太后。
太后聞言,擰眉道:“從小娘肚皮里爬出來的果然上不得臺面。要哀家說,你就該回到侯府,將那些個不省心的統統趕走,好讓倩茜安心回侯府待嫁。到底是侯府正經嫡出大小姐,出嫁的排頭豈能比那庶女小?”
太后的思維模式與洛夫人不同,認為正室就不該讓著妾室。倘若妾室要在正室跟前逞威風,正室該狠狠懟回去。
先前春姨娘挑釁洛夫人,洛夫人自行避走寺廟之時,太后就不大贊同,不過是受不住周倩茜的請求,才下了懿旨。如今既逮到機會,自然要好生與洛夫人理論一番,給洛夫人支支招兒。
洛夫人聞言,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若只是妾室興風作浪,我自有收拾她們的法子,可真正讓我寒心的,是侯爺的態度。我與他走到今日,已沒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了,我著實不愿勉強自己再去面對他那張臉,對著他曲意逢迎、賣乖討好。”
“若我膝下有個兒子,少不得要為了兒子繼續在那個府里頭忍著,可惜我雖抱養了庶子,卻養出個仇人來。我一朝失勢,那兒子便回了親娘身邊兒,全然不認我這個養母。如今更是闖下這等禍事來。姑母說,我繼續留在那個府上,還有什么盼頭?”
太后聽她這般一說,倒有了幾分感同身受之意。
“你這話說得不錯,丈夫靠不住之時,女人終究還是要有自己的兒子,才有希望。想當初,哀家的女兒被淑妃那賤人害了,先帝卻是不信,還口口聲聲說哀家是悲傷過度,犯了魔怔。若不是哀家還有阿錚在,若不是先帝看重阿錚,看在阿錚的份上還愿意給哀家留幾分情面,只怕哀家就要在喪女之痛中被打入冷宮了……”
說著那些艱難往事,太后漸漸紅了眼眶。
洛夫人趕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勸慰道:“都過去了,姑母莫要再為此而傷懷。后來,皇上尋到了淑妃假他人之手除掉公主的證據,淑妃終究被先帝廢了,不是嗎?”
太后點了點頭:“皇上親自找到證據,為他夭折的妹妹報了仇,哀家該高興才是。先帝偏袒淑妃又如何?哀家終究還是用仇人的血告慰了女兒的在天之靈。”
洛夫人嘆了口氣:“先帝雖略有偏頗,好歹大面兒上是公正的,且對妃嬪殘害皇嗣絕不姑息。皇嗣若要仗著身份胡作非為,他也絕不縱容,且姑母有皇上可以指望,總算是熬出了頭,如今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可如今,侄女卻還浸泡在一灘苦水之中……姑母瞧瞧,長寧侯府那兩個庶出的,都被侯爺縱成什么樣兒了?我若回府,少不得要替他們收拾爛攤子,可那兩個既不認我為母親,也不念我的好,姑母說,我這是何苦來哉?”
“這話倒也是……你那庶子眼見著是個不成器的,又是只養不熟的狼崽子。你若回了侯府,少不得要被他扒上。可你若不回去,倩茜怎么辦?她終歸是要從侯府出嫁的。哎,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太后左右為難,一時擔心長寧侯府那幫子占了洛夫人的便宜,一時又擔心周倩茜不能順利從長寧侯府出嫁,未來的婚事辦得不體面。
洛夫人欲言又止,太后見狀,趕忙問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快說來聽聽!”
“我……我想求姑母給個恩典,允許倩茜從宮中出嫁。如此一來,既讓倩茜掙足了臉面,也可讓倩茜與那個府上劃清界限。可我也知,這想法實在異想天開了些,且也不合規矩……”洛夫人嘆了口氣,一臉頹然地道:“哎,姑母就當我不曾說過吧。”
太后聞言卻是雙眼一亮:“這的確是個好法子。”若在從前,昭睿帝對她這個娘親最為尊崇之時,于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罷了。可如今,她想到自己在宮中的處境,想到兒子那嚴厲的眼神,卻是不敢與洛夫人打這個包票。
縱使太后對很多事不敏感,可也能感覺到,她的話在這宮中,不如從前管用了。
最終,她踟躕片刻,對洛夫人道:“這事兒,哀家要與皇上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