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昭睿帝一顆心顫抖得厲害。
他仿佛整個人被拆成了兩半兒,一半兒為可能失去莜莜而恐懼,另一半兒則如同被萬千螞蟻噬咬一般,酸痛難耐。
不久前,他才問過云莜是否還喜歡宸王。
云莜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說這話時,云莜神色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之色。
昭睿帝信以為真,當時還長長松了口氣。誰知轉頭就被告知,那些話都是騙人的,云莜為了宸王急怒攻心
在那瞬間,昭睿帝是當真有了殺人的沖動。
云府
在云莜生病的消息傳開后,很快便有與她交好或是想要與她打好關系的閨秀上門探病。
云莜早早便做好了準備,命下人用藥味兒將整個房間熏染了一遍,而后又點了小四和香來綜合這股藥味兒,使得藥味兒不那么嗆鼻。
這小四和香是云莜閑暇時按照古方自行調配的,收集了香橙皮、荔枝殼、梨滓、甘蔗滓1,碾成碎末,合在一起焚燒,便有一股子果香味兒傳來,雖不比正經四和香那般用料名貴、醇香濃郁,卻勝在清新自然。
接著,云莜又命南鵲為她略施薄粉,令她的面色與唇色顯得愈發蒼白。
前來探病的閨秀被引進云莜的閨房時,看到的便是云莜靜靜躺在拔步床上的模樣,桃紅繡纏枝花錦被愈發襯得她小臉慘白,沒有一絲一毫血色。
南鵲強撐起一張笑臉對身邊兒幾位閨秀道“咱們小姐一得知宸王殿下被卷入謀逆案一事,便急怒攻心暈了過去。請了大夫來,說小姐思慮重,身子又弱,需得放寬心,才能好得快。可這哪里是一件容易事兒”
“小姐中途醒了一回,咬牙切齒地說,若是宸王殿下當真與謀逆一案有關,她便要與宸王殿下恩斷義絕。她喜歡的人,可以不那么上進,可以不那么體貼,卻絕不能做亂臣賊子。”南溪為云莜掖了掖被角,悄悄兒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小姐對宸王的感情如何,咱們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在說出要與宸王殿下恩斷義絕的話時,該有多么難過啊。”
幾位閨秀聞言,唏噓道“云小姐倒是個重情之人,可惜所愛非人。宸王殿下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攪合到這等掉腦袋的事情之中了呢給她一些時間吧,她會走出來的。”
盡管宸王在閨秀之中風評不錯,但在這節骨眼兒上,沒人敢為宸王說好話。謀逆二字實在要命,沒人敢與之沾上關系,對于云莜的心情,她們倒是頗為理解,倘若這等大事發生在她們身上,她們多半也要糾結一番。她們之中,也不乏悄悄喜歡過宸王之人,當初宸王追求云莜時,暗戀宸王之人還難過了一場。如今看來,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南溪擦干了面上的淚痕,對幾位閨秀道“好讓幾位小姐知道,你們能第一時間來探望咱們小姐,奴婢們心中自然感動不已,只是,大夫曾說過,咱們小姐如今需要靜養。接下來,怕是會有不少關心咱們小姐之人遞帖子上門拜訪”
其中一名女郎聞弦歌而知雅意“我知道你們的難處,近期府上拜帖必然不少,若是一一接了,人多口雜的,只怕對云小姐養病不利,若是不接,難免有人會覺得受了怠慢。待我離了云府,自會與我的友人分說其中的內情。她們只需送上些書信和東西聊表關心也就罷了,實在不必親自上門,否則倒是好心辦了壞事。”
“是這個理兒。”另一名女郎也接口道“待我回去,我也會與我的友人分說一番,她們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定能夠明白的”
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幾位閨秀望向門口,不知云府發生了何事,忽的聽到外頭有人扯著尖細的嗓音高喊“皇上駕到”,一時又是茫然又是驚慌。
這些年來,昭睿帝因身子不好久未露面,她們中大多數并未見過昭睿帝,驟然得知昭睿帝來了云府,身邊兒又沒個長輩提點,她們自然慌張。
還未等她們思量好該如何見駕,昭睿帝已帶著御醫走了進來,她們趕忙跪下行禮,昭睿帝卻無暇顧及她們,只大步流星地走到云莜塌前,看著云莜那張蒼白的小臉,心中又急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