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室透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森岡。
專門用來運輸尸體的車輛駕駛座與車廂是完全分離的,后面的車廂是密封并且設置了冷氣的,這是為了保證在長時間運輸時尸體的狀態,只有中間的隔板上設置了一小格觀察窗。
通常來講,除去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之外,運輸的過程里都不會出現什么意外,畢竟車廂里所存放著的只有一具已經死去的軀體而已,對于熟練的員工來說,跟普通的貨物相比也沒什么區別。
他開車很快,對路線也很熟悉,沒過半個小時就開到了市區邊緣,再過個十幾分鐘就能到地方了。
森岡只會在偶爾停車等紅綠燈的時候朝后瞧上一眼,確保“貨物”沒有被顛下來。
但就是這一眼,給他瞧得近乎魂飛魄散。
那一小格的觀察窗上,赫然貼了一張蒼白的、面無表情的人臉,森岡認得出來,那就是在這起案件之中死亡的被害人。
他的眼神并沒有看著他,而是透過了車前窗,直勾勾地盯著路邊的街景,像是在判斷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見森岡回過頭來,便瞥去一眼,一言未發,閃身藏匿進了黑漆漆的車廂里面。
森岡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他害怕得要命,但還是壯著膽子伸手,去按后車廂燈光的開關。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像篩子一般,連指尖都蒙上了一層濕黏黏的冷汗,滑了幾次,才發了狠般按下了按鈕。
那一瞬間,無數恐怖的幻想朝他襲來,影視劇里死而不腐的喪尸、怨氣深重的惡靈在他的腦海里連番閃過,森岡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也并不像自己原本認為的那樣膽子大。
早死晚死都是死。
到了這一地步,森岡也不再猶豫,猛然回頭死死地去看那一小格觀察窗后的冷藏車廂。
沒有了。
車廂的后門上破開了一個如同野獸撕咬般不規則的巨大空洞,嗚咽的風聲灌進車廂,冷然白光之下,只有空蕩蕩的沾血裹尸袋遺留在擔架床上。
那具尸體已經不見了。
深夜澀谷的街道上,穿著藍黑制服的司機推開駕駛座的車門,跌跌撞撞地走下運輸車,繞到了車輛后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前后空蕩的長街中央,伸長了腦袋,注視著眼前巨大的空洞。
他的心中仿佛同樣也被撕開了一個不規則的空洞般,神情是說不出的茫然與恐懼。
紅燈閃爍了幾秒鐘,轉成了黃燈,過了幾秒,又變成了綠燈。
但森岡仿佛凝固在了原地,一直沒有動彈過。
在下一個紅燈到來之前,他抖抖索索地撥打了報警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喂”森岡倉惶說道,“我要報警,有具尸體失蹤了。”
沒有人說話,對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空寂,只有同樣嗚咽的風聲從聽筒里傳出來。
森岡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異樣讓他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來,那是種忽如其來的直覺,就好像天上真的有神明將某種警告扔進了他的腦子里。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腦袋去。
昏黃路燈拖拽出淺淡的陰影,從他的腳尖蔓延出去,一道短些,一道長些,兩道影子交疊著,連姿勢都一模一樣。
身后的人咳嗽了一聲,古怪的咳嗽聲就在聽筒與話筒之間來回傳遞,幽幽地越變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