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秋狝多在七、八月舉行。康熙帝帶著京城的官員、后妃、皇子,從六月便啟程出發,經避暑山莊,過熱河行宮,最終浩浩湯湯來到木蘭圍場。
尤綰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作為四爺的貼身侍女隨駕。因她傷勢剛剛好全,四爺也不需她服侍什么,反而還把清梅帶來,怕她路上會悶。
四貝勒府的馬車里,尤綰倚著個半個高的大抱枕,避免腰部受力,掀起半個簾子看外面。
清梅感嘆道“外面好多人,這排場可真氣派”
尤綰笑道“皇上出巡,自然要彰顯天家威嚴。”
加之木蘭秋狝本身的軍事目的,超萬人的八旗子弟分布在道路兩旁,整齊劃一地前進,八面巨幅旗幟隨風飄揚。
四爺他們這些皇阿哥,每日都要到皇上面前聽差,騎馬走上一天。尤綰看看外面飛揚的風沙,覺得這御前聽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馬車旁突然傳來一陣疾奔的馬蹄聲,尤綰聞聲望去,原是四爺縱馬從隊伍前方趕來。
身上的亮銀盔甲在陽光下如鱗片一般發光,四爺身姿挺拔,拉住韁繩,動作瀟灑地把馬停在馬車旁,看見她掀簾子,黑眸閃出不滿。
“把簾子放下來,外面風沙大。”更何況馬車外都是男子,被別人看去了如何是好。
尤綰不情愿地放下簾子。
只聽得四爺伏在簾子外道“爺把王家兩兄弟留給你,有什么事讓他們去找爺,知道了嗎”
王家兩兄弟是四爺身邊的太監王朝卿和王以誠,雖然比不過蘇培盛,但在四爺身邊還是很有分量的。
“知道了,我會乖的,不會給爺惹麻煩。”尤綰甫一出府,喜歡胡亂自稱的毛病又犯了。
四爺抿緊薄唇,想要解釋什么,又止住了話語。
他給尤綰留下太監,不是怕她惹麻煩,只是想著有事方便尤綰來找他。
“爺不能久待,得回去了。你記得喝藥。”
尤綰覺得自己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四爺還逼她喝補藥,只好嘴上答應著。
四爺這才驅馬回去。
路上遇見騎馬的老十四,十四爺看他從隊伍后方來,就知道四爺肯定是回去看誰了。
“四哥,你怎么跑回去了這不像你的性子啊,”十四爺壞笑,朝四爺擠眉弄眼,“莫不是哪個小四嫂,把四哥的魂都勾跑了”
四爺冷冰冰地睨著他“這么閑隨我一起去見皇阿瑪。”
“我才不要,皇阿瑪可沒事吩咐我,我去當柱子干嗎,那不是傻嗎”十四爺連忙拉著韁繩跑走了,嘴上喊著,“我去找十三哥跑馬,四哥你可別找我。”
四爺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兩腿一夾,身下馬兒快速跑起來,追上前面的御駕。
入夜,隊伍停下來就地駐扎,早有人先行在路邊扎好了帳篷。
尤綰身為侍女,是沒有單獨的帳篷的,不過四爺事先讓人帶話過來,吩咐尤綰下車后就在他的帳篷里待著,不必挪動。
下馬車后便有人送來熱水和膳食,尤綰在帳篷里簡單梳洗,看見清梅在角落一張小榻上鋪軟被,便問“你鋪這個做什么四爺又不睡那。”
清梅抱著被子,支支吾吾“不是給主子爺睡的,是給姐姐睡的。”
“你說什么”尤綰打理鬢角的動作一頓。
清梅小聲回道“主子爺擔心下人的帳篷姐姐睡不習慣,所以在主帳里設一小榻,這樣姐姐也能睡個好覺。”
尤綰愣住,緊接著生出一陣悶氣。自從上次她被打之后,四爺對她比以前上心許多,不愿意再陪她玩什么主子奴才的小游戲,兩人之間的窗戶紙都快被捅破了。
她不想答應,可她不敢直說。對于四爺這樣的皇親貴胄,無論喜歡什么樣的都能搶到手,自己只是個包衣奴才,全家性命都在四爺一念之間,她不敢真正觸怒他。
尤綰既難過又生氣,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四爺踏著月色回來,身上軟甲已經覆了厚厚一層黃土,當即讓人準備沐浴,換上干凈的衣裳走出屏風,辮子濕漉漉的帶著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