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侄子,打小就聰明,學文習武也都比常人要快。
可也正因為太聰明了,心思難免過于活絡。
此時的佟國剛非常慶幸,因為早就看出了佟國維的不著調,把他的三個嫡子都抱到了自己府中教養。
若不然,本就心思活絡的隆科多,若是讓佟國維那個主義過大的多養上幾年,將來怕是要把他們佟佳氏全族都賠進去。
胤禛勒住馬頭往回看了看,見揆敘和玄真道人都還沒有追上來,便道“咱們歇一會兒吧,也等等揆敘和道長。”
說完,他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發出一聲舒爽的喟嘆。
隆科多點頭稱是,操控著馬兒在遠處寺下溜達了一圈兒。放眼望去,但見天高云淡,燕雀高飛,令人胸中開闊,豪氣頓生。
這京城之外的天空,果然比那四九城要藍;京城之外的空氣,也比那皇城里要清新得多。
只可惜,像他這種權貴,若非外放,輕易是不能離京的。
他之所以要跟著四阿哥而非八阿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四阿哥可以經常出京辦差,他也能跟著出來多見識見識。
說見識,他還真的立馬就長了大見識。
等揆敘和玄貞道人帶著二十幾個護衛追上來,一行人會合之后,便曉行夜宿,一路往東而去。
離京城越遠,百姓的生活便越是貧苦,衣服上的補丁就越多,房頂上的瓦片也就越少。
以往的隆科多是不在乎這些的,但胤禛在乎,揆敘和玄真道人也都有悲天憫人之心。為了合群,他也就不得不跟著在乎。
有些人有些事,不在乎的時候自然可以風過無痕。可一旦沉下心來投入精力,以往下意識過濾的種種,就會爭先恐后地鉆進眼里,印進心里。
漢人百姓的日子不好過,隆科多是知道的。但作為一個標準的滿族權貴,哪里會管漢人的死活
和大多數八旗權貴的想法一樣,漢人就是牛,就是馬,就是那拉磨的驢,死了這一批,自然還有下一批。
深入了解之后,隆科多不免震驚。
原來,一個“苦”字,竟然包含了這么多的辛酸。
如今是太平年月,他們走過的這些地方,已經近兩年沒有經歷過天災了。按理說,他們的日子雖然不會太好,也不至于太差。
可是看著那些每頓只能吃半飽,農閑時只能喝稀粥,卻依然覺得滿足的人,那一張張膚色黝黑溝壑縱橫的臉,上面掛著的笑容就像是最為犀利的言辭,無聲地諷刺者權貴的無知。
竹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漢人的詩書,隆科多也被佟國綱壓著讀過。
但這類的文字到了他眼里,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沒有什么真實感。
等再往東走,到了平民百姓連一天兩頓稀粥都喝不上的地界,隆科多的臉上再沒有半絲笑容。
如今的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心底還是存著幾分赤子之心的。
是再過十年,他看見這樣的場景或許會無動于衷,但是現在不行。
“幾年前咱們去盛京,那里的百姓不也還好嗎”隆科多的聲音有些干澀。
揆敘溫和地解釋道“盛京乃是我大清龍興之地,住在那里的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多是滿族旗丁。他們每月都有餉銀可領,日子自然好過。”
誰會給漢人百姓發餉銀呢
隆科多默然半晌,才有些艱難地問“四爺在干什么呢”
“在屋里畫圖紙呢。”
“圖紙什么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