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康熙出巡是匆忙之間決定的,從下旨到出行,才三個月的時間,江寧這邊準備行宮是不可能來得及了。
曹寅靈光一現,干脆就把自家的莊園修整了一番,貼著規制往江南風雅那邊靠。
如此一來,華貴雖然不足,但比之莊嚴富麗的紫禁城,卻別有一番風味。
一行人才安置好住處,康熙就迫不及待地把曹寅傳召了過去,君臣二人先接了個頭對了個線,讓康熙對江南文人這幾年的動向和行為轉變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不至于在宴請耄老鄉紳的時候露怯。
當年康熙之所以把曹寅的父親委派到江南,為的就是替他收攬江南士子之心。
后來曹寅他爹曹璽死了,作為深受康熙信任的伴讀,他就接替了父親的位置,接續為康熙收攬士子外兼搜集情報。
而且曹寅在做官和揣摩圣意這方面,比他阿瑪可強多了,不到十年就坐上了江蘇織造。
“萬歲爺改革科舉的事,在江南深受好評,不少有識之士都稱贊萬歲爺是不出世的明君,只待明年博學鴻儒開科,就要進京赴考。”
說起康熙的功績,曹寅滿臉崇敬。他本就生得俊眉修目,十分雅致。如今年紀長了,微微發福,更顯得平易近人,令人觀之可親。
他原是曹璽的庶長子,曹璽膝下還有嫡子。他能越過嫡出的弟弟繼承父親的一切,全都是因為對康熙的了解,知道怎么說話才能讓康熙高興。
但這一次,康熙的反應卻出乎了曹寅的意料。
只見康熙聽完,神色淡淡,非但沒有露出半點笑意,反而嘆了一聲,“子清又何必拿這些話來搪塞朕”
子清是曹寅的表字。
曹寅呆了一下,驚道“奴才怎敢搪塞皇上雖然也有許多士子對北方漢人士子要和江南的才子們平分科舉果實新村不滿,但那些都是困于藩籬的蟲蛇。但凡有識之士,哪一個不知道皇上這是有心要平衡滿漢之間的差距”
康熙冷笑道“這世間有識之士又有幾人說到底,還是庸人俗人更多。”
曹寅啞口無言,頓了半晌,干脆轉而說起了最近幾年的出色文人。
君臣二人為了正事一刻都不舍得休息,胤禛就不一樣了。他簡直就是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看據說是大觀園原型的曹家莊園。
幸而他們這群皇親國戚都被安排這園子里居住,倒也不必再驚動別人。
“你呀,真是一天都老實不了。”太子嘴上嫌棄他,身體卻非常誠實地帶著他一起游園了,鳳眼中湛然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胤禛嘻嘻一笑,理直氣壯地說“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二哥著想。二哥在船上悶了那么久,現在終于靠岸了,當然得多看看岸上的景色,也好換換心情呀。”
嘴里說著話,他的眼睛也沒閑著。突然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的一只枯葉色的蝴蝶說“二哥你看,那是枯葉蝶呀,我們快去抓住它。”
他一溜煙就追著蝴蝶跑了,太子怕他出事,急忙招呼伺候的奴才,“還不快跟上去,別讓你們四爺跑丟了。”
一行人追著胤禛轉過一座假山,穿過一片梅林,遠遠的就有悠揚的琴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胤禛前世也是學過聲樂的,雖然他學的是鋼琴,但樂理這回事,無論用什么樂器演奏,都是相通的。
順著花香飄搖而來的琴聲含著一股哀怨之意,就好像是一個被情郎拋棄了的少女,聲聲凄切,似是質問,又似是祈求。
一時間,胤禛竟聽住了。
片刻后,太子也來到了他的身后,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了五步意外的那座亭子里的撫琴人。
待到一曲終了,太子才猝然回神,忍不住撫掌贊道“這位姑娘好琴藝”
是的,撫琴的是個姑娘。縱然從他們這個方位,只能看到一個伶仃的背影,也能感覺到那股窈窕孱弱之態,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窺真容。
只不過,太子年紀還小,胤禛雖然芯子大,但他前世是個女孩子,今生也還沒有到需要甄別男女之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