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不能。
如果說明珠選擇支持大阿哥,是為了多一個對抗索額圖的籌碼,不想被索額圖壓過一頭的話,索額圖支持太子,是因為他別無選擇。
因為赫舍里氏天然就是綁在太子戰車上的長矛,就算他放棄太子,去支持大阿哥,大阿哥會信任太子的外叔祖嗎
以大阿哥那直來直去的性子,怕不是要直接指著索額圖的鼻子罵他居心叵測。
他支持太子,打著太子的旗號行事的時候,太子才將將一歲出頭,連“太子”二字是什么含義都不知道,能給他什么指示呢
或許一開始,索額圖是想著要維護太子在皇上心目中、在朝堂上的地位的。但天長日久,他嘗過太多利用太子榨取到的利益之后,又怎么會一成不變
能一成不變,保持初心的是圣人,而索額圖永遠都不是個圣人。他是個庸人俗人,最容易為名利所動的庸人俗人。
漸漸的,他的行事就和明珠一樣,支持的不是太子或大阿哥,而是他們自己的野心了。
這樣一個索額圖,可不就是希望太子永遠做個不言不語,不會給他任何指示,甚至于事事聽他擺布的傀儡
但太子終會覺醒的,索額圖潛意識里也明白這一點。
如果再過十年,二十歲的太子點破他的心思,索額圖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他甚至會早有應對。
可是,十歲出頭的太子將他的心思一語點破,卻讓索額圖不得不感到驚懼。
有心做權臣的人最怕的是什么呢
是英明果決、天資粹美的君主。
而太子此時的表現,不正是英明早慧之相嗎
“殿下,老臣老臣”索額圖冷汗淋漓。
太子單手托著茶盞,斜側著身子歪在羅漢床上,笑吟吟地看著索額圖的窘態,仿佛在欣賞一場詞曲俱佳的昆曲。
他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姿態,越是這樣輕描淡寫地撥弄人心,就越是讓索額圖感到懼怕。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索額圖是覺得過了許久了,太子才慢條斯理地再次開口。
“你那點心思,連孤都一清二楚,你覺得汗阿瑪清楚嗎”太子仍舊沒有什么疾言厲色,甚至聲音都不高。如果不聽內容,只聽他說話的語調和語氣的話,一定會覺得他只是在閑話家常。
可索額圖卻被這“家常”嚇得腿軟。
如果不是太子體諒他年紀不輕了,給他賜了坐,他怕是已經跪倒在地了。
太子繼續道“法保拜入四弟門下,雖然是法保自己求的,但汗阿瑪幾乎沒怎么猶豫就同意了,你覺得是為什么呢”
是呀,為什么呢
就算索額圖連良心都不要了,也不能說是因為偏寵四阿哥。就算是略過了康熙最偏寵太子這一條,康熙也不是一個會為私情所左右的皇帝。
太子飲了一口茶水,把茶盞放在小幾子上,順手從袖子里扯出一條手帕,一邊慢條斯理地擦嘴,一邊繼續用那中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不烈不淡的語氣說“你瞧著吧,納蘭成德雖然被派到了江寧做織造,汗阿瑪也不會放過納啦氏的。過不了多久,納喇家也要被汗阿瑪分出一塊給四弟了。”
說到這里,他笑了一下,說“如果你覺得汗阿瑪這是在給四弟加碼,那孤也沒有辦法,只能任你自生自滅了。”
少年本就生得堂皇綺麗,這一笑真如明珠生暈,寶石生輝,明艷不可方物。
但索額圖卻只覺得冷,冷得想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