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互相答禮過后,分賓主落座。
不等老僧吩咐,知客僧便主動讓小沙彌換茶。
等新換了茶來,老僧謙虛道“些許粗茶,非是茗品,乃是寺中土生野長,由老僧采來自制的。雖不成敬意,但也有些野趣,還請小公子品嘗。”
胤禛道了聲多謝,抿了一口茶,禮貌性的贊了聲,“好茶。”
至于好在哪里,胤禛沒有說,那老和尚也沒有問。
其實這茶真的算不上好。
且不說這輩子他在宮里喝過多少好茶葉,就算是上輩子,他的一位表叔是專門做茶葉生意的,他家里從來不缺好茶。
日久天長,耳濡目染的,他對各種品級的茶葉也都有了一些研究。
有趣的是,這老僧大概也知道自己這茶其實不好,但聽了胤禛的贊嘆,他還是露出的些微的自豪之色。
這自豪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的茶,多半是因為胤禛和其余香客一樣,明知茶不好,卻還要贊好。
他們為什么稱贊并不好的茶,老僧心知肚明,而他自豪的地方也正是這里。
任你是何等的權貴巨賈,到了我這鄉野破廟里,還不是得順著我的意,來討好奉承于我
因著胤禛的行為態度正入了老僧的算計,那老僧對他就帶了幾分輕慢。
喝過茶后,他隨口便問“老衲看小公子并不像是湖北人士,不知小公子仙鄉何處到此有何貴干”
這話分明交情言深,一來欺胤禛年幼,二來便是心生輕慢,將自己看得太高。
跟著胤禛來的人,就連最是粗枝大葉的法保都變了臉色,張保上前一步,待要呵斥,卻被胤禛止住了。
“不得對禪師無禮,退下”
“是。”張保垂首應了,憤憤而退。
胤禛滿是歉意地對老僧一笑,“村仆無禮,還望禪師贖罪。小子愿再捐十兩香油錢,與村仆賠罪,還請禪師笑納。”
“小施主何必如此”老僧搖頭失笑,“老衲從不與人做口舌之爭,自然不會因這些許言語耿耿于懷。小施主誠心向佛便是,很是不必再提錢財。”
立在智光和尚身后的知客僧聞言,有些著急,生怕胤禛這個實誠的童子聽了老僧的話,直接就把那十兩銀子收了,不添香油錢了。
那可是十兩白花花的銀子,不是十文錢。
雖然他們這些年積攢的財務絕對比十兩多得多,但錢財這種東西,誰會嫌少呢
胤禛肚里暗笑,面上卻假裝沒有看見知客僧的神色,無比誠懇地說“這是小子的一片心意,若是禪師不肯代佛祖收下,便是不肯接小子的歉意了。”
看,他是個多么善解人意的香客呀,連臺階都替你鋪好了。
本來智光禪師是不準備收他這十兩銀子的,他自認已經摸清了胤禛的性子,是準備放長線釣大魚的。
哪里知道,這位小公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對佛虔誠,手頭散漫。
既然如此,他若是不接,豈不是辜負了小公子的一片心意
心思略轉,智光老僧狀似隨意地說“既然小施主敬得是佛祖,那老僧就收下了,改日會替公子點一盞長明燈供于佛前,保佑公子長命百歲,邪祟不侵。”
好家伙,這可真是個摟錢大手啊
長明燈這種東西,只要點上了,就不能滅的,不然對燈的主人不利。
若是胤禛當真是個五六歲的頑童,肯定是不能獨自出門的,今日肯定是脫離了上輩獨自游玩的。
等他游玩盡興了,晚上回到長輩身邊,長明燈一事就算他自己不提,身邊的忠仆也會稟報的。
他們這些有錢人家并不缺那幾兩電燈的銀子,家里的長輩聞說此事,一定會來詢問細節,并順勢定下每年讓人送來多少銀子續燈油。
一年十兩銀子,對大戶人家來說不多,對小戶人家來說卻也不少。若是每年都有十兩,卻也是細水長流的進項。
這就像現代社會賣保險一樣,你只要賣出這一份,就每年都有錢收。
這和尚若是晚生幾百年,也是個營銷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