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沉默寡言,卻因經常在世俗間游走,對人性知之頗深。
因而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實話實說了,那蔡九英必定不會顧忌秦川,一定會再三請求他,將自己的天賦弄回來。
蔡涉川不知什么時候掙斷了身上的繩索,全然不顧肌肉的酸痛,哈哈大笑著從床上翻了下來。
笑過之后,他近乎癲狂地嚎叫道“誰也別想再替我做主,誰也別想再替我做主”
蔡九英心頭一驚,急忙扶住自己的兒子,“涉川,你怎么了涉川”
然而,從來都不敢忤逆他的蔡涉川,卻一把推開了他,俯身指著跌倒的他,雙眼通紅地吼道“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誰也別想再替我做主”
“涉川,你瘋了嗎”心頭的憤怒立刻就把對兒子的擔憂壓了下去,蔡九英怒道,“你這個逆子,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對,你是我爹。但那又怎么樣我憑什么事事處處都要聽你的安排”
多少年了
他受夠了,他真的受夠了
受夠了這提現木偶般的生活,受夠了事事處處不能自主。
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蔡涉川先后經歷了大悲、大喜又大怒,此時此刻,他的心神已趨于恍惚,心性已經極端也脆弱,時時刻刻處于崩潰的邊緣。
若是蔡九英緩和下來,好聲好氣地和他說話,耐心地順著他哄著他也還罷了。
但蔡九英正因兒子這從未有過的無力而憤怒,一心想要將兒子捏回正軌,又豈會顧及到其他
“那又如何”蔡九英冷笑一聲,理所當然地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自然要聽我的話。我是你親爹,事事處處都為了你好,難不成我還會害你嗎”
聽見這些話,蔡涉川陡然平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許久,他才平靜地說“你說的不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蔡九英原本被他盯得心下打鼓,聽他如此說,猛地松了一口氣,笑道“你能想明白,當真最好不過。我就知道,我的兒子一定能想明白的。”
蔡涉川緩緩轉身,目光在室內游梭,語氣飄忽地說“不錯,我自然是想明白了。這么簡單的道理,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聽他如此說,蔡九英欣慰不已,心念一動,苦口婆心的勸道“涉川,你不要再和大師犟著了,乖乖讓涉川”
卻見蔡涉川飄忽的目光終于定格,回頭沖父親一笑,合身一撲,腦袋重重地撞在了床柱上。
“嘭”的一聲悶響,蔡涉川的身軀就軟軟的順著床柱滑落在地。
偏在此時,院子里也有雜亂的喧鬧聲傳了過來,似乎是嚷嚷著讓人救火,還有相互詢問要不要稟報老爺的。
但蔡九英卻顧不得那么多了,步履蹣跚地朝兒子撲了過去。
“涉川,涉川,你這是在干什么”他以為自己跑得很快,其實他此時驚得手腳酸軟,幾乎是一步一挪,直到蔡涉川滑落在地,又在地上滾了一圈兒之后,他才踉踉蹌蹌地撲在了兒子身上。
蔡涉川的額頭上撞出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但他圓睜的雙眼卻仿佛比那血洞還大。
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蔡九英,拼著最后一口氣,說了此生最后一句話。
“身體發膚受受之父母,我還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