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五年過了二月二,天氣漸暖。楚陌決定帶吉安赴西北。小虎子通過自己的努力,也順利為自個和玄爺爺爭取到了同行的份兒。早半月就高高興興地收拾起東西來了。
二月十八一早,宣文王府府門大開,六輛四頭馬車悠悠出府,往西崮門。西崮門城樓下,景易與皇后著便服,一人提著個大包袱。一旁張望著路口的景越然身上還背著個小包袱。
在后的魏茲力、小尺子羨慕得兩眼都發紅。宣文王兩口子一年吃那么些俸祿,他們就是這么過日子的說去西北,這就去了。一去不得一年,沒盡興說不定兩年也成。
再想想自個不由嘆息。
“來了來了,”景越然高興地直蹦“父皇,您一會一定要好好跟曾叔祖說話。兒子能不能隨小叔爺一道去長見識就全看您了。”
景易抹了把臉,老子也想去。
皇后抽了下鼻子“皇上,您什么時候能帶上臣妾出去走一回”
“別急,咱們急不來。”先送小大去開眼界闊心胸長能耐。等他得用了,他們老兩口就可以逍遙了。
宣文王府的馬車在城門口被攔了下來。與玄爺爺、迅太爺同坐一輛馬車的小虎子立馬伸頭出窗“越哥兒,快快上來。”
“好。”大皇子不去看曾叔祖,撒腿就往小叔爺的馬車跑去。下車的楚陌冷眼看向笑呵呵的皇帝“你兒子到底給誰養的”
不等景易開口,皇后就道“瞧小叔爺說的,我們對他也沒別的要求,記得爹娘就行。”
“對,”景易也不要臉“您和楚小奶奶一個也是帶。有兩個還能搭搭伙兒一道玩,這樣小虎叔也能少纏點你和楚小奶奶。”說著話,已經將手里大包袱交給小尺子,示意他送馬車上去。
話都被說完了,他還能說什么“你們回吧。”
目送馬車出了西崮門,景易攬上皇后的肩“朕相信啊朕一定能在五十壽辰前撂挑子。”
皇后笑開,眼里滑過晶瑩。她也舍不得小大,但誰叫他投到她肚里。皇帝膝下嫡長,若坐不上那個位置,以后日子必定難過。
馬車出了西崮門,朝陽之下,西崮門兩邊還吊著兩副干尸,但瞧著并不陰森。自黎永寧及其后人被誅后,隔段時日就有人被吊上城門。不止安崇門,西崮門、南謙門也常有。只這兩年少了。
這些人雖是城衛吊上去的,但卻非朝廷捉拿。他們都是前朝遺留殘部,被送來時均有留書。留書署名,閎衛府瘟疫未亡人。一經查實,人就會被吊上城門。
新制的馬車,很寬敞。楚陌枕在吉安腿上看著書,不一會便犯困,書卡到臉上,漸漸入眠。
吉安打著窗簾,望向外。冬去春來,生機盎然。晨曦照在臉上,她面目安和,指腹輕摩楚陌的頰,心怡然。
一縷調皮的晨光闖入車內,恰撒在書上。睡得正好的楚陌眉頭一蹙,左耳輕顫,隱約聽見話語。
“這是為師走遍四方八面,看盡人世百態,悟盡情暖后,繪的一副畫。你心疲累時,可以打開看看。”
老和尚的聲音,只音中為何飽含艱澀
無盡的黑暗在晃動,楚陌不知身在哪,試圖想掙脫,可怎么也逃不開。有馬蹄聲傳來,晃動的黑暗慢慢變淡,有畫面呈現。天是晦暗的,地上騎馬的人居首的是他。
他送老和尚遺體赴陜東,親手將他埋葬于寒因寺菩提樹下。那日大雨,他埋葬了老和尚,孤身站在樹下,一待便是一天一夜。
下了善林山,他就開始追殺黎永寧拿黃隱語,要祁中垣一家四口,四死一、三活二圈津州費府、梁府太爺被殺揭進奎文身份割進奎文、黎應岷的肉喂老和尚的鷹十年殺戮,心膩了,最后屠盡六城
報完仇,終是回來了京城,回到了他那座冰冷的府邸。一天傍晚,他酒后打開了老和尚死前送來的那幅畫。畫里沒有秀麗山河,沒有人來人往,只有一美婦抱子垂目婉笑。
一眼入心,呆看兩日。再醒來,一人帶畫遠走,從此再不入京城。到白發蒼蒼時,坐于善林山菩提樹下,將那幅泛黃的抱子圖放于膝上,閉目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