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十歲,吉欣然頭磕到灶臺得重生那會,吉安都能繡小插屏、硯屏、小桌屏了。吉孟氏給閨女接的都是小而精細的活,賣得的銅錢,也會湊整換成銀子叫她收好。
更妙的是,家中除了老兩口,沒人知道吉安接繡活的事。吉孟氏有意讓吉安存點私房,吉忠明從不多嘴,私下里還會常補貼乖乖巧巧的小閨女。
吉安又整天冷著張臉,少有笑顏,三個嫂嫂和晚輩們都不敢招惹她。至于哥哥,男女七歲不同席,他們可不敢踏足她閨房。
自確定吉欣然重生后,吉安行事就更加謹慎了。好在重生后的吉欣然,和過去一樣,不愛往她面前湊。整日里不是幫她娘做事,就是躲在自個屋里,用她爹換下的毛筆沾水在木桌上練字。
這倒是合了吉安的意,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丫兒,該起身了。”
窗外傳來輕喚,吉安立馬應聲“娘,我已經醒了。”
一月前,她爹就在叨叨著閨女十三歲了,該置辦一兩件像樣的首飾了。只前些日子天都陰著,時有落雨,昨兒午后才放晴。晚上,爹就跟娘說好了,今日去縣城,帶她一起。
“那你麻利點。你爹已經去后院喂驢了,你大嫂的早飯也整得差不多了。”
吉安挪腿下炕“行,”抖著激靈,掩好內衫,扯下披著的小襖,拿了掛在床頭架上的衫裙穿好,然后將小襖套上。
這件小薄襖是她自己做的,布料沒費什銀錢,都是她娘從繡坊帶回來的碎布拼接成的,棉花自家有。
齊州府處大景朝北地,氣候跟現世的山東差不多,十月頭就寒了。小薄襖很貼身,穿在衫裙外,能護住熱乎氣。外頭再著件豎領過臀襖子,不顯臃腫,還暖和。
她穿著好,給兩老也各做了兩件。
在足上纏兩層布紗,套上細綿襪,系好襪口,穿上繡鞋。吉安跺了跺腳,面露滿意。女紅好,真方便了她很多。不但從頭到腳都能自己做,就連碎布也從不缺。
這碎布,別瞧著稀碎,但耐不住料子好,在繡坊可是緊俏物。也就她娘跟繡坊上下處得不錯,每回都能勻到些。
這些年,她娘為了這家也是耗盡了心思。不提其他,只說正在院子里搖頭晃腦扯著嗓門讀書的那幾個小子。哪個身上不是穿的細棉布,收拾得干干凈凈
現下普通的白細棉,一匹長三丈兩尺,就要三百銅錢。一畝良田,風調雨順,一年兩季全豐收,才收成多少除盡短工工錢和田稅、種子、家中口糧等等,平下來一畝地一年凈賺也就四百文左右。
這還是在家有兩秀才,減免了六十畝田稅的情況下,才能得這么多。
她娘買的是繡坊受損的次等貨,一匹兩百文左右。
繡坊受損的布匹,不似小說中那般沒人要,現實里壓根擺不到臺面上的,外人也別想。人家坊里的繡娘,個個有家有戶,都要穿衣。
那她娘為什么能買到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書中女主吉欣然只看到了吉孟氏的蠻橫,卻看不見她的付出。
立場不同,所見不一,實不欺人。
坐到梳妝臺前,吉安照著銅鏡梳發。銅鏡雖不比現世的玻璃鏡,但也非尋常百姓家能有的。這銅鏡是她娘的嫁妝,她滿十二歲時,娘將鏡子搬到了她屋里。
三個嫂子因此,還擺了幾天臉色。
鏡中人晃晃悠悠,不甚清晰,不過依舊難掩少女美貌。蛾眉螓首、明眸瓊鼻,面若鵝蛋,膚比三月桃花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