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年也十四歲了。”吉孟氏瞪了一眼閨女“我和你爹心里有成算,不會虧了耘哥兒。”一只實心的金鐲子,二兩重,需二十一兩銀子。老頭子說給丫兒買一對,從他們老兩口的體己里出,合了她的意。
都這么說了,吉安也不會不知好歹“我以后要養你們老。”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長在福窩里,爹疼娘寵。前世大不孝,走在了父母前頭。今生,她會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留遺憾。
棗余村距離東溪鎮只三里,出了鎮再往東十里,便到了遲陵縣城。進城時正逢早市,西街道兩邊的攤子擠擠挨挨,吆喝聲一聲蓋過一聲。吉忠明讓兒子先送他們去千秀繡坊。
千秀繡坊在東街,驢車沿著街道直走。一盞茶的工夫,人聲就遠了。相比西街的嘈雜,東街要有序得多。路上行人的衣著,也要細致些。
一刻后,驢車停在一棵大榕樹下。千秀繡坊就在十丈外,過了繡坊再往前走十來步便是書岳樓。吉忠明每回進縣城,必去那樓里。
這書岳樓可不簡單,幾乎遍布大景的府、州、縣城,樓中藏書成百上千,是天下學士敬仰之所。據傳書岳樓背后的主子,是京城張氏。
朝中內閣首輔張仲,就是京城張氏現今的當家人。想到張仲,才下驢車的吉安不禁愁眉。掰掰指頭,再有五年昌平帝便要駕崩了。那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在位時緊緊抓著權柄,看著幾個兒子斗,直到龍體撐不住了才立儲君。
立了儲君,不到一年就駕鶴西去了,留下好幾個大權在握又強勢的老臣給新帝。那張仲就是其中之一。
男主的老師,是張仲的學生。這也是詹云和翰林庶吉士畢業后,能直入吏部的原因。
吉安只想過些安生日子,但將張仲、書岳樓、吏部這三者連上,她心惴惴。詹云和可是吉欣然的夫婿,吉欣然又是她嫡嫡親的侄女。
糟心玩意
目送大兒駕車離開,吉忠明領著妻女走向繡坊。
“哎呦,娟娘,我可算把你給盼來了。”一位穿著紫色褙子的圓盤臉老婦人,手牽著稚童,迎了上來“秀才公,咱們又見面了。”
“郝大姐,”吉忠明拱手,十分客氣。
“別別,”老婦人正是千秀繡坊的掌事人,側身避過“我可當不得,”說著話目光落到吉孟氏身后。
吉安今兒戴了帷帽,見郝掌柜看來,立馬抬手掀起一角“您近來可好”
“呦,”郝掌柜目露驚艷“丫兒是越長越標致了。一年沒見,抽高了得有兩寸吧”
吉孟氏拉過姑娘,笑著與郝掌柜說“是長開了,我這不趕緊帶來給您瞧瞧,免得日后認不出。”
“怎會認不出丫兒可是我看著長大的。”郝掌柜順著吉安垂在胸前的辮子“你們娘倆來得巧,鋪子剛從南邊進了一批料子,準備著年節用的。”看向吉孟氏,“今兒你也別跟我客氣,挑好料給丫兒做身衣裳,算我的。”
“那怎么行”吉孟氏佯裝不快“不興您這樣的。我姑娘,有我和她爹疼就夠夠了。您啊”俯身湊近大仰著圓腦袋,瞪著眼好奇地看著她們的胖娃,“得好好疼這個。童哥兒,還記得吉姨婆嗎”
胖娃窩了窩小嘴,盯著眼面前的臉看了一小會,便歪過腦袋,沖著吉安咧嘴笑“姐姐。”抽回被奶牽著的肉爪子,開始掏懷。
郝掌柜知他要干什么,蹲下身,忍不住緊抱小人兒,嘴貼在他肥嫩的臉頰上“奶的小乖孫,你這是還記得呢。”
好容易才掏出塞在懷里的錦囊,小胖娃右手高舉,興高采烈道“爹說童哥要有妹妹了。”張開左手五指,“童哥攢了六六七個銅錢,要買紙鳶帶帶妹妹放。”
吉安俯身“那恭喜童哥兒了。安姐姐回去,再給童哥兒妹妹繡一只漂漂亮亮的香囊。”小家伙舉著的“群童追紙鳶”錦囊是她去年送的,沒想到他竟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