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雨老眼里含淚“我四處打聽,花盡積蓄,用了八年才找到妹妹。可一眼瞧見那妹妹,我驚了。那哪里是我家艷麗,她明明就是閎衛府宏文縣紅葉山上三易庵的小尼。那張臉那雙狐貍眼,我見過一次就不會忘。”
“這跟滅門之仇有何關系”辛語看樟雨不似在說假。
“一開始我也以為小尼只是頂了我妹妹的身份,想罷了。可不久之后,恭王側妃懷得好好的孩子,莫名小產。我一梳頭丫鬟,還不是側妃的貼身婢女,竟被王妃著人往死里打。打得斷了氣,扔去了城外亂葬崗。
也是我命大,沒死。靠著從死人堆里扒下的東西,勉強養好身子。我想回閎衛府,又沒盤纏,就在津州尋了一家教坊做教習。
沒幾年,我就聽說了黃艷兒被扶正的事。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可老天就是愛捉弄人。在我攢足身家,打算回鄉時,在津州又遇上黃艷兒了。她沒有像第一回見那般躲避我,而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也不討人嫌,默默走開。但才出津州,就遇上截殺也許是我命硬,竟又逃過了。只那些人一直追著,我想不通,是誰要殺我。一路逃到陜東,我設計殺了兩個,逮了個活口。逼問之下才知,他們是拿銀子辦事。
除了黃艷兒,我想不出旁的誰了。后來在齊州府遇著一老鄉,他是當年從閎衛府那逃出未歸的流民。其與我說,閎衛府宏文縣最先染上瘟疫的就是我家。
我家艷兒在染上瘟疫前去過紅葉山。紅葉山上三易庵里的姑子,多少都會點藥理。再加幾年前祁中垣的嫡長子祁澍,莫名染上天花,你說我該不該找黃艷兒報仇”
辛語怒了“你報仇關我和姑什么事拖我們下水,你和黃艷兒沒區別,都一樣叫我惡心。”說完便離開了。
回到府里,便將事稟了楚陌。
皇帝挺利索,中午就把大皇子的乳母全送來了。楚陌看過小尺子遞上的檔,又問了幾句話,留了兩個。小虎子嘴也是不挑,有口吃的就行。
兩個乳母樣子干凈,又極會帶孩子,聽娃兒哼唧,就能辨出是尿了、拉了還是餓了。吉安松了口氣,跟著學。
京里很平靜,楚陌是匆匆回匆匆走。
他一走,不過半月,進奎文再拜訪蒙府。潛在暗處的幾個精通音律的暗衛,細細聽著。一人記一段,將完整的樂譜書出,上呈首領。
離恨,一首安魂曲。景易嗤笑,他要安誰的魂
三月初二寅時末,東午門外,大臣們聚集,沒有楚陌的遲到,他們少有左右前后張望,不是目視前方,就是閉目養神。
站在鴻臚寺卿后的大理寺少卿祁中垣,抬手揉捏眼角,也是怪了,今日這右眼總是跳。揉捏幾下,又夾了夾眼。手才放下,眼皮又跳。
自嘲笑之,他這是要倒霉嗎
前排六部尚書均在列,進奎文頷著首,面上無情緒,但心里卻煩悶。自楚陌走后,京里看似平靜,實則并不。他的死士沒了十七個,赟叔說景氏暗衛營的前任教頭王姣,帶人下的手。
王姣,是景程隱的大丫鬟。他們在獵殺他的死士。
鐺鐺鐺,一輛梨木馬車拐進東陽路,慢慢地朝著東午門去。像是算好了時辰一般,將臨卯時,馬車抵東午門外百丈停下。一個蒼發老婦,在一布巾老翁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步一步走向東午門。
“皇上,婦人津州費高氏要告大理寺少卿祁中垣之妻,四品恭人黃隱語,殺主害嫡”
聞聲,祁中垣心一頓,忽地回頭,立馬迎上“岳母、大哥”百官回首望去,只見老婦不等祁中垣靠近,就跪下了。
“皇上,大理寺少卿包庇毒婦,苛待嫡子。前刑部尚書費還、現刑部尚書進奎文皆是佞臣,官官相護可憐我女兒慘死,外孫有家不能歸,卻還得成全毒婦賢名。皇上毒婦噬主,踩失母嫡子上位,這與佞臣篡位有何區別老婦申冤無門,愿滾刀山走火海,求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