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順著指縫往下滴,楚陌見小東西開始扭了,立時將他輕放到書案上,順手扯了尿布,望著兒子“爹要去洗澡,你要一道嗎”
楚鎮中伸手抱過小玄孫“誰跟你這糙漢子一道。忠明,咱們去拿小虎盆,給小虎子洗澡去。”
“好。”吉忠明拍了拍楚陌的肩“你自己去洗吧。”
濕尿布也不帶走。楚陌看著三人出了小書房,不由一嗤“我讓我媳婦給我搓背。”抬手摸臉,皮子跟過去一樣細膩絲滑只指還沒離開臉,他又想起左手剛被尿淋過。
吉安端著湯膳和兩個大骨棒、一碟蔥花蛋餅、一盅蝦仁燉蛋進了屋,沖小書房叫到“相公,快點出來洗洗手吃飯。”
捏著塊濕尿布,委委屈屈地從書房走出。見著膚如凝脂的媳婦,楚陌將尿布提高“你兒子給他爹驅過邪了。”
要這么繞嗎吉安看著那塊畫了圖的尿布,樂不可支“過來,我給你好好搓一搓手。”
辛語放下水,拿了小虎子的濕尿布便退出正屋了。
慢慢踱過去,楚陌一把摟住媳婦,到盆架那“你快說,你還是最喜歡我。”太爺已經變節了,岳父岳母最歡喜的是安安。“媳婦,我就只有你了。”
用力搓洗,吉安扭仰頭在他下巴上輕咬一口“我最疼你。小虎子都得靠后,誰叫你才是陪我過一生的主兒。”
“對,”楚陌高興了,埋首在媳婦頸窩“小虎子以后會娶媳婦。老話常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看三哥,就是活生生的樣板子。”
笑得胸腔都在震,吉安今天歡喜極了,情不自禁又側首親吻他,眼里閃動著晶瑩。近三百天,她的少年平安回來了。
“我愿天下從此太平,再無戰亂。”戰場的每一個兒郎,不是他人子就是她人夫他人父,誰也死不得不敢死。可上了陣刀劍無眼,生死有多少由得自己
“會的。”楚陌眼里深幽,張嘴逮住妻子的唇,用力親吻。
盡是熟悉的味道,吉安不再搓洗他的手,轉過身抱住他“楚陌”熱情回應,她這顆心現在才安定。
京里各家聽說楚陌歸京,城南至城北,城東到城西都熱鬧了起來。百姓大呼“北漠降了,我們贏了。”張燈結彩,鬧上街頭。有行家,舞獅來慶祝。西城炮仗,轟轟響。
京郊燕離山上,背手迎風站在山頭的老婦,一頭及腰銀絲只用紅綢綁,身后站著一身素衣的婦人。看婦人面上皮肉、細紋、一頭烏絲,年歲還真說不準。二人凝目遠眺,觀煙花。
“泰晟的清河被楚陌一箭穿喉。”銀絲老婦面有悲傷“無主帥,北漠大軍潰不成兵。楚陌乘勝追擊,僅僅用了一個月便領北伐軍打到了王庭。誰家也不殺,只全誅了泰晟的后。”兩滴清淚滾落,是景程隱吩咐的嗎
應該是吧。
“公主,您節哀。”素衣婦人嘴里泛苦,又有煙花高升,抬眼望去。塵世幾十年浮沉,一朝盡所有。如今雖素袍加身,可心卻不得平靜。費還死了,雖沒留一言,但她知道他后悔了。
唯一慶幸的是,事發時,遠光和遠陽出外游學了。從此,世再無梁啟絹,只有寒冬梅。可永寧公主知道嗎她不喜歡寒冬梅這個名字。寒冬梅是以前在暮沉山伺候永寧公主的四宮女梅蘭竹菊中梅的大名。
“寒冬梅”同“梁啟絹”一般,都是別人的,而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名。費還有給她取過一個小字,云知,取自“云深不知處”。她很喜歡,可卻不想再用了,就留給“梁啟絹”吧。到底是她對不住他們爺三。
“梅兒,你的心亂了。”不知何時,銀發老婦永寧公主眼里的濕潤退了,轉過身來,看向她養出的姑娘。
煙花流逝,寒冬梅收回目光,屈膝行禮“公主,奴婢想求您賜名。”即便無人記得無人曉,她也想要個獨屬于她的名。
永寧公主凝眉細想片刻,說道“梅余馨。”
“奴婢多謝公主。”婦人跪地磕頭“從此刻起,奴婢就叫梅余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