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與不孝徒臭味相投,方圓沉目瞪著垂首跪好的皇帝,這兩人都是來討債的。他前世到底造了多少孽
“你想要老僧如何,直說便可,不用這般。”
景易抽了下,眼淚又滲出。
“再哭,我把你牙敲掉,一個不留。”方圓找出他的犍稚,抵在他嘴邊“麻利點說,天都見黑了,一會該用晚飯了。”
磕下頭去,景易道“易兒只有一求,求您去西郊皇陵,祭拜一回圣祖。”
雙目一緊,方圓撇過臉,拿著犍稚的右手慢慢垂下,落到膝上。
景易吞咽了下,喉間堵得很“易兒知您苦,只圣祖至死念著您,更是留有遺詔,不允人去打攪您。”緩了口氣,接著道,“圣祖在景泰陵為您留了一副空棺。”
景泰陵,那是他爹娘合葬的陵寢。方圓眼眶泛紅,快五十六年了,也許起初他有恨過爹,但之后就不恨了。他只怨己身,為何在發現黎永寧心存歹念時,他不果斷了結她
即便爹和那幾個屢加阻撓,但他手握二十萬北伐軍,何懼顧大局何為大局說到底,還是在圖大。
結果輸了愛妻幼子,悔恨終生。
“前朝余孽再作祟,您且留在京中,看善之與易兒怎么將他們斬草除根。”一滴淚滴在毯上,景易眼神堅毅。
方圓道不明此刻心境,久久才嘆一聲,收起犍稚,伸手向前“你起來吧。老僧曾在妻兒墳前立下誓言,不報血仇,終生不落僧袍。你求的,老僧允了。不要再有旁的,老僧與景氏的緣分早就盡了。”
曾伯祖是指景泰陵那副空棺這他做不了主,那是圣祖遺詔,他只能遵從。
看出小兒為難,方圓不怪,豎手在胸前頷首閉目“阿彌陀佛。”
“天色不早了,皇上該回宮了。”屋外傳來一道冷聲。
敢這樣攆客的,也就只有楚陌。景易抽了下鼻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家曾伯祖。
方圓睜開眼,是時候該用晚膳了。松腿想下搖椅,但有人挨著搖椅跪,他實在沒法插腳“景易,你站起來。”
“曾伯祖,易兒想多陪您一會,為景氏子弟盡盡孝道。”景易爬站起。
別說得這般體面,死小子就是想留下用晚膳,這他可做不了主。下了搖椅,方圓低頭看膝蓋頭那的一塊濕,想著要不要換身袍子“老僧現在也是寄人籬下,你想什別指望老僧,去跟你的愛臣商議。”
那是愛臣嗎景易瞟了一眼門口那影,小聲嘀咕“明明就是您給我找的祖宗。”是有多想不開七十余歲了,尋個四歲童兒做弟子。
他還沒聾,方圓掏了犍稚就給了景易一下“你以為老僧想”還不是為了天下太平,無辜生靈。“祖宗怎么了能有個祖宗替你分擔替你打服漠遼,又不圖你屁股下的位置,你就好好供著。”
被犍稚敲那一下子雖疼,但景易心里軟和,笑著道“我正在供。待北伐軍班師回朝,我還要給善之封爵,封號是早就定好的,”看著沉著臉的曾伯祖,“宣文。”
腳下一頓,方圓數起念珠“遺詔上寫的”
“圣祖有言,若您有后嗣,承親王爵,封號宣文,世襲罔替。”景易靠近,抬手攙扶“曾伯祖,您以為善之擔得起宣文封號嗎”
方圓沒答,只露了笑,由著景易攙扶,繼續往門口走去。等來人,楚陌看向皇帝,意思明了。
一直守著的小尺子和龐大福,見著兩位主,立時收斂心緒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