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沒有應聲,而是咬緊牙關。
吳大夫同他說話,也是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知道每次治療要掀開皮肉的痛苦,也知道持續的時間很好,更知道,即便痛得喊出再大聲,也于事無補。只能撐過,熬過,但撐過一次,希望就大一些
吳大夫盡量快些,也讓他遭受的痛楚少些。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直至夜色已深,吳大夫才包扎好,沈迎早就痛暈過去,吳大夫取了一側的薄被給他蓋上。
受了這種傷的人,沒有一個是容易的。
顧先生不是習武的人,能熬下來,他都覺得意外。
吳大夫拎起藥箱,準備起身離開,沈迎醒了,“吳大夫。”
“醒了”吳大夫意外。
沈迎又道,“有事惦記著問您,就醒了。”
吳大夫怕他著急,放下藥箱,“別動了,好好躺下,問吧。”
沈迎感激,“吳大夫,明日,我能出苑中嗎我想去送個人。”
吳大夫為難,“明日怕是有些難,能多等兩日嗎這傷治得不容易,我怕有個閃失,你再來一次,太遭罪了。”
沈迎應道,“我慢些,就遠遠目送個人。”
吳大夫嘆息,“那顧先生,千萬別受風,也別累著,遠遠看一眼,早些回來,還得靜養三兩日,我屆時再來看看,傷口愈合得怎樣了,若是好,再休息半月,顧先生就可以離開了,明年這個時候再來。”
“好。”沈迎應聲。
“顧先生還有要問的嗎”吳大夫主動問起。
沈迎輕嗯,不知可是前幾日見到山海的緣故,心中起了波瀾,也生了期望,“吳大夫,這病還能治好嗎”
他有期望,是因為當初見吳大夫的時候,吳大夫說他活不過兩年,問他要試嗎,也告訴過程會痛不欲生,沒幾人能熬過,熬過了也不一定能治好,他說要。
就這樣,他從吳大夫口中的兩年,熬到了三年,三年熬到了四年,而后是八年,九年。雖然一直是這幅模樣,不能愈合,但他都熬了過來,這次見到山海發瘋一樣找他,他心中不會沒有觸動。
吳大夫嘆道,“顧先生,我真不知道,但我能告訴顧先生的是,一年比一年好,興許明年就愈合了,也興許明年會急轉直下,說不清啊。”
沈迎頷首,“我知道,多謝吳大夫。”
吳大夫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又抑回喉間,“那我先走了。”
“好。”
夜色里,沈迎闔眸,方才似剜心蝕骨的疼,眼下仿佛都隱在麻木中
翌日,沈迎披上斗篷,遠遠看向城門外遠行的燕韓使節隊伍。
東宮出使,隨行的人太多。
他不敢離得近,但離得遠,其實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知曉山海在,遠遠看著也夠了
他一直站在酒肆三樓,等出使的隊伍消失在眼簾盡頭,沈迎才轉身。
但目光看到面前身影的一刻,沈迎怔住。
沈山海一直看著他的背影,一直看了許久,也看著他看著遠行的出使隊伍,沒有動彈過,待得他慢慢轉身,沈山海眸間的紅潤遮擋不住,激動,復雜,喜悅,難過,疑惑,不甘
所有的情緒參雜在一處,最后匯聚成一聲壓低的聲音,輕到聽不見,“是你嗎”
沈迎隱在袖間的雙手顫了顫,沒有應聲。
沈山海喉間再忍不住,“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