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伸手撫了撫他的頭,溫和道,“你做什么都好,爹爹會一直在你和娘親身后。”
阿念連忙伸手,認真道,“噓,爹爹,不能說娘親馬車外有人,娘親說了有人在的時候不能說娘親”
沈辭笑,“馬車外是小五,小五不算外人。”
小五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什么都帶上我。
但轉眼,小五又抿唇笑了笑,是啊,他哪里是外人,他才不是外人。
小五打馬,“駕”
四月的林北,罕見的陰云蒙蒙。
下了馬車,沈辭牽著阿念去到瘦狗嶺的平峰,爹葬在那里。
戰爭中世事無常,爹生前便交待過,戰死在哪里,便葬在哪里。他昏迷的那段時日,是趙倫持將爹安葬在平峰上,可以眺望平城和安城方向。
沈辭也是第一次來。
小五和紫衣衛遠遠跟著,見沈辭和太子停下,就駐守在原處也未上前。
“祖父祖父,念念來看你了”阿念跪在沈辭一側,同沈辭一道磕頭。
而后是花和酒。
四月的林北,已經花開,這束花是阿念在路上采的。
阿念上前,將花放在墓碑前,沈辭將酒塞取開,蹲下與阿念齊高,緩緩將酒壺放在墓碑前,“爹,兒子帶阿念來看你了,你不是想阿念嗎阿念來了,讓阿念同你好好說說話,兒子陪你喝酒。”
沈辭說完,也將自己手中酒壺的酒塞拔開,放在墓碑另一側。
“爹爹,這是誰”阿念好奇。
沈辭看向他,溫聲道,“是爹爹的兄長,你的大伯。”
“大伯是山海哥哥的爹爹嗎”阿念忽然好奇問道。
也知是阿念真的長大了,已經能口齒伶俐得發出大伯的音;還是因為對方不是陳修遠,他就不喚大卜了。
總歸,在見到沈辭點頭的時候,阿念也一并朝著另一處磕頭,“大伯,念念來看你了。念念替山海哥哥給你磕頭,山海哥哥真的好想你,他不在,念念替他給你說,你聽到了嗎”
沈辭微怔。
他知道阿念從小被陳翎教導得很懂事,但從未有一刻像眼下這樣印象深刻。
阿念很懂事,也在一天天長大。
早前很多不明白的事,也在一天天明白,以他自己的理解,用他自己的方式,像極了阿翎小時候。
看著阿念,他仿佛在看小時候的陳翎
“大伯,我晚些再同你說,我要先和祖父說話,你等我一下,阿念很快的。”阿念虔誠說完,沈辭看著他,唇邊淡淡笑了笑。
“祖父祖父,念念剛剛給你磕頭了,你看到了嗎這束花是念念在路上摘的,娘親說,念念要是能親手給祖父摘花,放在祖父這里,祖父就能看見了。祖父,念念很想你,念念沒有挑食了,還有好好練小木劍,念念也對付了壞人,祖父你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祖父祖父,念念還想聽你講故事,你講的故事好有趣,比老師說的故事有趣多了,老師說的,念念好多都聽不懂。念念悄悄告訴你,念念更喜歡聽祖父講的故事”
“祖父祖父,念念還偷偷同你說,爹爹他好想你。有好幾次,念念都聽到他睡覺的時候喚爹爹,念念問娘親,娘親說,爹爹的爹爹就是祖父啊。祖父,爹爹是夢到你了吧,念念也想夢到你”
沈辭一直聽著,也看著他,眼眶慢慢紅了。
四月清明,林北邊關的草原上已經翻出一輪嫩芽新綠,微風拂過,一輪接一輪的草浪清淺,似伴著長歌遠行。
英雄無碑。
腳下山河,便是墓志銘
沈辭端起酒壺,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