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回到展臺,林滿慧手里拿著幾株路邊野生的狗尾巴草、一根牽牛花藤,還順手扯了把野草。
易和裕似乎明白她的意圖,但林景嚴有點糊涂,問“小妹你拔這些野生玩意做什么既不值錢,也不好看。”
易和裕代為回答“我們要完成的作品,要體現的是自然。什么是自然天生野趣,不就是自然”
林景嚴上下打量著這三樣常見的野草,實在沒有品出什么野趣,嘆了一口氣“咱們農村人經常見這些東西,毫不起眼,哪里能登大雅之堂我聽說那個松永秀是泥哄國鼎鼎大名的插花大師,雖然沒有見過他的作品,但能夠稱為大師的人,肯定有幾把刷子。咱們就憑這些東西取勝我看著難吶。”
林滿慧白了五哥一眼“莫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完,一縷木系異能在指尖縈繞,牽牛花藤被催生出根系、嫩芽、花苞,野草變得嫩綠青翠,狗尾巴草頭頂那一枝黃綠色綿密小絨球看著趣致可愛。
林景嚴瞪大了眼睛“小妹你這雙手有魔法吧”
林滿慧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易和裕很有眼力地幫她打下手,搬出個方形的粗陶花盆擺在茶桌上,問“這個可以用嗎”見林滿慧點頭,他便開始裝土。
有土系異能打底,盆中泥土透著股肥厚、富足感,仿佛來自黑土地最肥沃所在,飄散著雨后泥土與枝葉混雜的氣息。
一邊做事,易和裕一邊為林滿慧科普泥哄國的插花藝術。
“小鬼子的花道,其實就是插花藝術。起源于隋朝佛堂供花,傳到他們國家之后慢慢演化出無數流派,最有代表性的包括池坊流、小原流、草月流三大流派。
池坊流最為古老,保持著比較本真的佛堂供花特色。其中立花就是將單數花枝,一般是九枝,插在一個器皿之中,高低錯落有致,呈圓柱形。
小原流是對池坊流進行改造,不再拘泥于將花枝集中于一個點,更講究解放天性,表現手法以“盛花”為主,就是將花盛放于淺水盤里,講究景觀造型,有一種自然美。
草月流則借鑒了西方抽象雕刻和超現實主義方法,除了生花之外,還會配上干燥、染色、枯萎的植物,還加上鐵絲、塑料、玻璃、石膏等材料,大大加強了花道的表現力。”
易和裕一邊說一邊將花盆培好土,抬頭看到林景嚴張著嘴一臉的崇拜,不由得輕輕一笑“松永秀是小原流,他的插花作品偏自然,有點寫意山水的韻味。所以我罵吉野川不懂花卉之道,插花生硬牽強,他不服氣。”
林景嚴道“你怎么什么都懂”
易和裕“以前身體不好,天天窩在屋里沒辦法出去,就只能看書。我爺爺對我也好,只要是我開口要學什么,他就請人過來教。當時學泥哄國的語言,也是少年意氣,想著將來如果遇到,一定要找回場子,師夷長技以制夷嘛。”
林滿慧也有些羨慕他博聞強識,一邊在花盆里隨意栽上野花野草一邊發表自己的觀點。
“按你這個說法,我大致懂了點。難怪泥哄國人推崇花道,以花為墨、以盆為紙、以枝葉為筆,畫出一副卷軸出來,可不是藝術池坊流大約相當于工筆花鳥圖,小原流是水墨山水畫,草月流就是靜物花卉油畫。”
易和裕與林景嚴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正要大贊一句師父小妹聰慧,另一道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
“太好了您這個說法真的是太好了”松永秀走過來,眼睛賊亮,“滿慧小姐聰明通透,一點便知,對我們泥哄國文化有如此精深的理解,真讓我欣慰、佩服”
泥哄國內流派之爭歷來已久,誰也不服誰,都說自己才是正宗。小原流太在乎意境,被激進的草月流大師們批評“軟綿”、“單薄”、“無爭”,與男人骨子里的激進、尚武之風不符合。
“池坊流工筆花鳥,小原流水墨山水,草月流就靜物油畫。”林滿慧這個比喻十分契合三大流派的特點,按照這個說法,何苦搞什么流派之爭,百花齊放、和平相處不是更好
松永秀大起知己之感,深深一鞠躬“滿慧小姐,我真誠邀請您到泥哄國訪問,在我的道館一起品茶、賞花、看景、聽琴,全程費用都由我承擔,如何”
林景嚴斜了松永秀一眼,這個小鬼子上一秒還拉長著臉說要和他們論道,現在只不過說幾句話就前倨后恭非要拉著林滿慧到泥哄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他迅速反應,直截了當地拒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