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永秀這一聲“師父”一喊,林滿慧就有點懞。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小鬼子打的什么壞主意
松永秀是真心實意要拜師。
他先前想追求林滿慧,可是這一場論道下來,他的想法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對林滿慧一見傾心,把她視為秀雅如菊的女人、深諳花道的朋友、值得尊敬的對手。
可是,越了解他越心虛。她對花道的領悟勝過自己,她對藝術的理解碾壓自己,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
自己配不上她。
自己對得意之作菊影似乎不錯,從空寂的心境出發,以菊花、小徑、淺水、落葉衍生出一種哀愁之美,讓人產生一種對生命須臾、歲月無常的悵然。
這是從自我心境出發,以“我”為中心表達出來的悲劇之美。
可是,在林滿慧眼里卻問題多多。她的手似有魔法,去掉與景觀比例不協調的大朵菊花、月季,代之以小雛菊、野草,整個作品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生命力,一種以“自然”為中心的靈動之美。
這就是授業恩師小野老師一直教導他的、插花藝術的終極追求和諧。
她若不說,自己根本就發現不了問題。插花構圖的基礎源于自然,她先前說自己的插花作品牽強附會、生硬庸俗,自己還不服氣,但是現在一對比,真是心服口服。
松永秀深深鞠躬,待他直起腰,眼中滿是崇拜“林先生,請接受徒弟的敬意。我愿意留在華國,向您學習花道”
林滿慧還沒開口拒絕,一旁的吉野川變了臉色,一把將松永秀拉到一旁,焦急地說著什么,聲音低而急促。
易和裕側耳聽著,挑了挑眉,顯然覺得有些詫異,對林滿慧說“這個松永秀竟然是泥哄國皇室的人,來頭不小。吉野川提醒他注意身份,不能在華國停留時間過長,也不得隨意拜師。”
松永秀只聽了兩句,便打斷了吉野川的話,態度倨傲而威嚴。
易和裕笑了笑“泥哄國皇室地位超然,吉野川被罵了。”
不過兩分鐘,松永秀走到主持人與評委面前,誠懇道“這一場論道,我們認輸。讓你們費心了”說罷,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他再走到林滿慧面前,又是一鞠躬“師父,請多多指教”
林滿慧擺擺手,指著國蘭中靜靜開放的蓮瓣蘭“華人如蘭,低調無爭,但極有原則。什么人是朋友,什么人是敵人,我們心中有數。”
林滿慧用手輕輕觸碰著牽牛花藤上燦爛盛開的小小喇叭花“你看,這朵小喇叭在提醒我一件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轉頭看向松永秀,目光中帶著一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所以我不會收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嗎松永秀聽懂了。
數千年之前,華夏文化傳入泥哄國。小小國家拼命汲取養分,飛速發展,卻在強盛之后的某一天拿起刀槍踏入華國,尸橫遍野。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