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玲站住,雙手拈著辮梢,略低著頭,一副羞澀模樣。
她那微微頷首的一抹嬌羞,讓林景信挪不動腳,紅著臉訥訥道“你,你莫急,我總會幫你想辦法的。”
賀玲輕輕“嗯”了一聲,略微放下心來,這才抬眼看著林景信背上的人。
因為摔倒、攀爬,胡大志的衣服上下都是泥污,身上一股消毒水、腐爛泥土混雜的氣息。這股味道傳到賀玲鼻端,她微微一皺眉,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悄悄遮住鼻子,道“這是怎么了”
林景信沒有覺察到她的嫌棄,咧嘴一笑“小妹和同學在山上挖蘭花,他被蛇咬了,我送他回家。”
賀玲嚇了一跳“蛇”面色瞬間就變得蒼白。
林景信連忙安慰她“是條菜花蛇,沒有毒。只是胡大志腳踝受了傷,動不得,我送他回家。”
賀玲嘴角扯了扯,笑意沒有達到眼底“景信,你心腸真好。”
林滿慧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這個女知青。
六十年代軍山農場缺勞動力,城市知識青年響應號召,來到農場支持建設。他們吃苦耐勞,有文化、知識,有青春、熱血,很快就投入到農場的艱苦勞動之中。
林滿慧見過的知青,大多曬得很黑,一雙手滿是厚繭,衣著樸素,行事風風火火。眼前這個女知青皮膚白嫩、穿著打扮精致、說話嬌柔秀氣,有些異類,不知道在知青堆里會不會被批評教育。
不過,林景信顯然很喜歡這種類型。面向賀玲時,他的眼睛里滿滿都是溫柔與喜愛,仰慕之意毫不掩飾。
林滿慧在一旁問“哥,你答應了賀知青什么事”
只要一想到書中所說的“被賀知青騙了錢與心”,她就渾身上下難受。林景信能有什么錢不就是全家省吃儉用攢下來計劃給自己做手術的錢嗎如果這錢被賀玲騙了去,害得年少的自己無法及時手術,那就難怪林景信會內疚、一蹶不振。
“這”林景信瞄了賀玲一眼,見她白著臉、抿著嘴、雙手無意識地繞著辮梢,一副緊張模樣,心中一軟,勉強笑道“沒什么事,你小孩子問這么多做什么。”
林滿慧還要問,賀玲低著頭,腳尖在地上劃著圈圈,輕聲道“林景信,我先回去了,今天的勞動我還沒完成呢。”
林景信看她身嬌體弱,心疼地說“你先休息,晚一點我過來幫你。”
賀玲點了點頭,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嗯”,轉身就走。吳媛媛嘟囔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干嘛讓別人幫”
賀玲的身形頓了頓,轉過頭看了眼吳媛媛,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你們,不也是他在幫忙嗎”
吳媛媛被她氣得跳腳“我們是學生,你是知青,是大人。”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賀玲的臉在霞光中泛著潤色,林景信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呆了。賀玲對上林景信的目光,撲哧一笑“有什么不一樣嗎”
林滿慧雙手抱著花盆站在一旁,六十厘米直徑的大花盆正放在胸前,蘭花細長,遮住半邊臉。
將花盆略向右邊挪了挪,林滿慧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我是他親妹妹,你是他的誰”
一語刺中賀玲的心,她心虛地移開目光。
這個年代的人羞于表達情感,林景信臉一紅,有些期待地看著賀玲,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一絲鼓勵。
賀玲哪里敢與他目光對視,咬著唇瞟了眼林滿慧。眼前這個豆芽菜一樣瘦小的姑娘給人很大的壓力,她看著懶散,那雙眸子卻似乎能看透一切。
林景信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失落,輕輕嘆了一口氣。
賀玲臉色一白,跺腳對林景信說“你,你別來了”說罷,轉身跑開。碎花小襯衫在風中揚起衣角,苗條的身影如同慌亂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