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科所,實驗室。
任斯年嘴里咒罵了幾句,從無菌培育室中小心翼翼取出一顆芽頭,嚴格按照操作流程進行切片、沖洗、濾紙吸干水分、解剖鏡下取莖尖與側芽,再將外植體入入液體培養基中。
一個莖尖、四個側芽,如果能夠順利成活,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將蘭花芽從透明的培養瓶移到固體培養基,任斯年看著眼前的成果,心中有些忐忑
這已經是野生蘭花今年長出的最后一個芽頭了,如果再不成功,他拿什么繼續實驗、寫論文
任斯年在實驗臺前連續站了三個小時,感覺有些腰酸。他將五個培養瓶放進弱光、25度恒溫室,收拾好桌面,脫下白色大褂,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他就將房門反鎖,這里是他的獨立空間,不容任何人踏入半步。
書桌、書柜、實驗座椅、矮柜簡單的家具,到處都是書。干凈整潔的書桌上,擺著一盆蘭花。稀稀拉拉的葉片,葉片邊緣隱隱可以看到一道金線,耷拉著腦袋顯得有氣無力。
任斯年坐在桌后,出神地凝視著這盆野生變異金邊蘭花。
這盆蘭花,與林滿慧家中春蘭同根同緣,正是奇蘭峰上被遺失的那一株。
說來也是巧,胡大志歷盡千辛萬苦爬到崖底,挖了兩兜金邊野蘭,只送上來一兜就被蛇咬。一群人慌著送他就醫,便將另一兜蘭花遺忘在崖底。卻被跟著上山的任斯年發現,悄悄撿了回去。
任斯年誰也沒有告訴,原想著養好金邊野生春蘭后一鳴驚人,哪料到萌芽計劃評選中三個初中生力壓眾人,搬出盆長勢喜人的同款蘭花。
在這盆春蘭的映襯下,任斯年藏在辦公室的蘭花像后娘養的小可憐,瘦弱、可憐、風一吹就跑。
濃濃的挫敗感將任斯年壓垮,他想哭、想鬧、想叫
為了養活這盆蘭花,他將根部帶來的泥土進行精密分析,從溫度、濕度、酸堿度一直到粒徑大小全都科學配比,總算尋找到可替代的蘭花土壤。每天像對待情人一樣小心呵護,注意光照、營養、微風,恨不得天天抱著它睡覺,終于完成前輩們沒有完成的任務。
所有的一切過程他都詳細記錄,科學栽培、規范操作、嚴格管理卻比不過三個初中生他不服氣,非常不服氣。
幾次想開口請教,但任斯年這人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折節下問,偷偷復制林滿慧他們的培養記錄,照樣畫葫蘆,這才勉強將這盆蘭花養活,長出三顆芽頭。
前面兩顆芽頭全都死于培養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最后一顆如果再不成功,任斯年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原本是想一鳴驚人,現在藏得久了反而成了一種恥辱、失敗的象征。
任斯年將身體靠后,雙腿翹起擱在桌上,雙手交叉置于下頜,雙目中閃著冰冷的光,安靜地看著眼前這盆瘦弱的蘭花。
日子越久,蘭花葉片邊緣的金邊便越細、越淡,取了第三顆芽頭之后蘭花似乎精氣全無,整日里沒精打采,看這架勢活不過今年冬天。
真是頭痛啊。不知道林滿慧家中那盆春蘭長勢如何,實在不行也只能
“篤篤篤”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任斯年的思緒。打開門卻是實驗室同事通知他有兩位滇省過來的蘭花專家到訪,厲浩教授讓他過去。
來者是滇省大學花卉研究所的兩位教授歐陽雪松、喬楠。
自收到厲浩教授寄來的信,信中夾著一張黑白照片,僅憑那灰度光影,歐陽雪松便判斷出這是國內絕無僅有的一盆奇蘭極有可能是全新品種。
滇省大學花卉研究所在國內很有名氣,蘭花培育更是首屈一指。歐陽雪松與厲浩私交甚篤,看到這封信便拖著喬槐一起,坐火車、汽車、拖拉機,再加上兩條腿步行,三天三夜方才來到軍山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