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任斯年一直有些忐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賊心虛,任斯年老覺得厲浩老師看他的眼神帶著審慎,似乎總在盯著他做事,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莫名其妙的話
“沒有科研成果不可怕,要將心思用在正道上。”
“新中國的科學家,應該心懷朝陽,紅心向黨,要走出一條又紅又專的科研之路。”
夜深人靜之時,任斯年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將腿高高翹起,雙手交叉墊在腦后,看著月光傾瀉在瘦弱的春蘭之上,陷入沉思。
若是自己給林滿慧的春蘭下藥的事情敗露,依厲浩老師眼里容不得砂子的個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指著自己的鼻子臭罵。現在看這架勢,也不像是東窗事發的樣子,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而且,就算敗露又如何誰能指證是自己干的氫氧化鈣遇水即化,生成的碳酸鈣融入土壤,令其更為蓬松,只要不測試酸堿度,誰能發現土壤發生了巨變
慢性毒藥的意思,就是一天兩天、一周兩周根本看不出問題,只有會發現蘭花有些蔫蔫的,沒精打彩,久而久之爛根、黃葉現象出現,才會讓養花人警覺。
想到這里,任斯年嘴角帶笑,輕輕合上眼簾,似乎看到林滿慧哭哭啼啼抱著蘭花上實驗室求助老師你幫我看看,春蘭到底怎么了
到那個時候,幫還是不幫呢任斯年差點要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如果她態度好,那我就點撥一下,測試土壤酸堿度,再教育教育她不是跟你說過嗎要酸性土壤,你看你,還是得相信科學,不能總是自以為是”
越想越開心,那顆嫉妒的心終于得到平復,一陣“哈哈哈哈”的笑聲越來越響亮,蘭花葉片被震動,有氣無力地抖動著,取芽頭的位置已經有黑化的趨勢,但卻沒有得到任斯年的重視。
過了兩天,送走滇省來的專家之后,林滿慧將蘭花抱回家,沒有再出現在任斯年的視線之中。只偶爾會有一些消息傳到任斯年的耳朵里。
“老師,是不是不應該隨意換環境啊春蘭有點沒精神。”
“師兄,春蘭的葉片這兩天沒以前那么挺直了。”
“這都十月了,怎么春蘭還沒有發芽頭”
越聽越歡喜,任斯年終于放下心來顯然氫氧化鈣已經奏效,一切盡在掌控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實驗室恒溫箱里培育出來的野生蘭花側芽終于活了一個任斯年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將這顆珍貴的側芽栽進精心準備的培養基中,等待它發葉、生長。
等到兩個月過去,這顆側芽吐出新綠,看到小小嫩葉邊緣那一絲淺淺的黃色,任斯年歡喜地跳了起來金邊基因保留下來了
所有的資料都保存完整,所有的實驗過程都詳細記錄,一篇論文就此完成。
當這篇名為變異野生蘭花繁殖技術研究的論文寄到當時國內頂尖花卉研究期刊編輯部時,華國花卉編輯部沸騰了。
總編激動地一拍桌子竟然有人能夠培育成功變異野生蘭花,還能將變異基因保留下來,這在國內,不國際上都是罕見的馬上安排刊發。
再一看寄信地址,湘省、軍山農場農科所這個我熟啊。于是,一個電話便打到了農科所所長辦公室。
十二月,天氣漸冷。
清晨六點,氣溫尚低,手腳剛伸出溫暖的被窩便感覺身上一陣發寒。厲浩年紀大了關節不太好,起床后穿好毛衣、棉襖、棉褲、棉鞋,坐在床沿搓了搓手這才站起身來。
陳淑儀一向淺眠,昨晚輾轉反側了半天方才睡著,這會正迷糊,翻了個身嘟囔了幾句沒有醒。厲浩伸出手在她肩膀處壓了壓被角,起身離開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