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起了風,將枝頭的葉子一連刮下來四五片,打著轉落在水淋淋的稻田,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落在人的發間。
師瑜抬手將掉在頭發上那片葉子拿下來“說完了嗎”
扶央目光微凝。
“要沒別的事,我先進去了。”
師瑜側身推開門,剛踏出一步,身形便一頓。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扣著的手腕“還有別的事嗎”
扶央沒松手“你看見現在田地里這些村民,心里是什么感受”
師瑜沒出聲。
扶央向前一步“憐惜嗎心疼嗎會心生悲憫嗎會想要幫他們擺脫困境嗎會希望他們某一天從天子鞋底的泥巴變成高堂供奉的金子嗎”
師瑜終于開口“沒有。”
扶央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那就是覺得他們天生卑賤沒有任何結交的意義所以你來靈棲村這兩個月里才會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關在封閉的屋子里完全切斷和外界的聯系”
“沒有。”
扶央幾乎是進攻的姿態“所以你看他們就相當于在看一塊石頭一粒沙子甚至是一具尸體”
“沒有。”師瑜抬眸看著他“我去看石頭,就認為我看到的是石頭;看見沙子,就認為我看到的是沙子;而他們是人類,所以我看見的他們就是人類。有什么問題”
扶央定定地看著他。
“生在泥濘暗巷也好,生在鐘鳴鼎食之家也罷,無論是大富大貴的還是在天子腳下掙扎茍活的本質上都一樣是人,物種沒有變過。”
師瑜嗓音不帶情緒“你說這世間不公,那又怎么樣最初女媧造人從來沒教過人類貪榮慕利,給塵世劃分階級的明明也是世間生靈自己。這世間最初誕生的原始時也是人人和諧相處,但既然發展到現在變成了這樣,那也是歷史的必然。”
扶央收緊手“他們決定不了出生,一開始就被命運放在最底層,你就一點都不可憐他們”
師瑜反問道“我為什么要可憐他們”
“也不覺得他們過得慘”
“他們慘不慘,與我何干”
門開了又關,師瑜走進屋內,看見了貼在墻邊不知道聽了多久的元祭。
對方一瞬間站直了“我我不是故意”
元祭也沒想明白自己怎么每次都能撞上這種場面。
直接跳出去昭告自己的存在顯然不合適,可另一方面他又的確克制不住自己就這么輕易離開。
可偷聽是一回事,被人抓包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磕巴了半天也沒找好理由解釋自己怎么就恰好出現在這里了,最后只能認錯為上“抱歉。”
“我知道。”
元祭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師瑜往后屋走“如果不是因為你恰好站在門后,他也不會突然和我說那些。”
元祭“什么”
師瑜進去后只待了半分鐘,接著捧出一只瓷碗,碗里裝著碧綠的黏稠液體“你身上的天道氣息太重了,只要見過天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元祭試著理解了一下“他扶央不會是把我當成天道了吧”
“天道不會來塵世,他應該以為你是天道派來負責考察的人。”師瑜再次推開后門,原在外面的扶央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