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央前后抽離了二十八位神祗的神力,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有作為;師瑜被囚于天牢而主神的身份被頂替,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也沒有作為;再后來扶央以主義讓他創造系統收集散落在幽冥天外域的神格碎片,他甚至知道為什么,只是仍然沒有作為。
真要評個是非對錯,好像也沒法譴責他什么。
可他從頭到尾的視而不見卻反倒更能激起其他神祗們的憎怨。
他們無數次后悔,無數次自厭,無數次質問自己當初為什么不能多想一想,哪怕想一想或許就能注意到主神位置上的人不對,就能發現那被層層掩埋的事實。
而秦戒分明拿到了他們無論如何努力也求而不得的知情權,卻還棄之如敝履。
這叫他們怎么能不恨。
可他偏偏還有系統這個免死金牌,因為系統是他創造出來的,要拆除也只能由他來。
秦戒大約也知道這一點,因此整日整日將自己關在方儀殿里,對外宣稱無事勿擾。
破壞總是比創造容易的。
四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將系統拆卸至最后只剩下一個空殼,只是他一直沒出去,在把系統各個功能建模全清除后,剩下的時間便翻起了系統里殘存的物品。
大多數是玩家們放在儲物格帶不出去的東西,小部分是系統商城里的售貨,里面的道具都由不同神祗們制造并按日投入補充數量。
再剩下的就是暫存在系統里的神格碎片。
關于主神的力量究竟有多強這個問題,在眾神心里始終是個未知數。
當初師瑜還是主神的時候誰都沒見過他出手至徹底,后來扶央假冒上任時體內也只有師瑜一半的神格,剩下的一半掉進幽冥化作了神域,隨著二十幾年接連不斷收集才漸漸回到神界,被扶央控制在手里。
后來主神殿坍塌時,扶央在燃燒的神火里魂飛魄散,而師瑜體內那團碎片卻偏偏還掙扎著在最后關頭跑出了他體內,不僅護住了他的意欲消散的魂魄,甚至在最后他被掩埋入廢墟時燃燒自己給廢墟上尋找的人指明了方向。
誰都知道神格會保護自己承認的主人,可眾神平日里見到的都是神祗死后神格湮滅或尋找下一個寄體,在那天以前都從未想過,神格竟然能護主到這個地步。
哪怕對方早就不是神了。
秦戒每每想到這一點,總有那么幾秒覺得扶央會那么嫉妒師瑜,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收回思緒,將刻好的靈石放在陣眼上,接通儲物格。
被收集好還未來得及處理的神格碎片透過系統通道出現在陣眼里。
秦戒拿著貯藏瓶準備將這些碎片收起來,手一碰到,眼前卻驟然亮起耀眼的白光。
待視野再度清晰,他便站在了漢白玉雕琢的宮殿前,眼前自殿門口往里延伸,是一幅一副望不到頭的壁畫。
越往里,畫上出現的角色也越多,內容也越是豐富。
秦戒反應了好幾秒。
玩家們拿到神格碎片后都能透過它看到一段主神的過往,這件事秦戒是知道的。
不少玩家猜測這一設定是系統創造者的功勞,可他自己清楚,他怎么可能有本事隔著千萬公里的距離對主神的神格碎片做手腳。
這片山脈,這座宮殿,其實本就是神格碎片根據原主的過往記憶行成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片“神域”。
而系統的作用只是偶爾改變玩家的記憶,比如主神獨處摘下面具的時候,才會刻意模糊面容。
這也是為什么玩家們從來沒有因為碎片看到的記憶質疑過系統管理員講述的“叛徒魂飛魄散,而主神高居殿堂”這一故事的真相。
秦戒停在一副壁畫前。
離開這片神域需要完成的“任務”就是看一幅壁畫。
他伸出手,試探著撫上了眼前的墻壁。
畫面紛至沓來。
眼前是村莊,梯田層層疊疊,云層中降下鳳鳴鶴戾的霞光,狂風掀起金色的稻浪,漫天的異象持續到天光湮滅的最后一刻,才有聲音似透過千萬里的距離,似杳杳古鐘傳至人耳“從今天起,師瑜就是神界主神。”
秦戒聽得一愣。
“至于其他人,按照規則,該取走你們這段時間的記憶,再送回原地。”
霞光降落到靈棲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