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芬芳拿到錄取通知書后,第一時間交給了黎容。
班主任辦公室里,楊芬芳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黎容“恭喜你,名副其實,有驚無險。”
這幾個字包含了多少信息,楊芬芳不用說透,黎容也明白。
其實對黎容這種已經大學畢業的人來說,錄取通知書引起不了他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也不想在楊芬芳面前表演喜極而泣,所以只是打開掃了一眼,在江維德的名字上稍作停頓,就合上隨意捏在手里。
“謝謝。”
楊芬芳笑笑,故作輕松道“提前解放啦,以后就不用這么忙了,聽說你還給人補課呢,現在的好學生花樣是越來越多了。”
黎容也跟著笑,只不過他的笑容很淡,也只有客氣的意思“總要養活自己。”
楊芬芳知道,黎容家并非完全沒有親人了,但黎容似乎跟他們關系并不親近,以至于生活費都是靠自己賺的。
其實a中并不贊成學生搞兼職賺錢,但黎容這種情況確實沒有先例,楊芬芳也在班主任大會上據理力爭,讓校領導給黎容點空間。
好在a中的領導都明事理,也因為黎容父母一貫的好溝通好脾氣,讓他們也不忍為難黎容。
反正這么折騰也不影響成績的,這些年也就這一位,不用擔心別人效仿。
楊芬芳還得給黎容加油打氣“這么長時間的假期,打算做點什么雖然你保送了,但是按照要求,還是得到學校來上課,不過實在有事,我給你批假也行。”
黎容“想歇一歇。”
其實他對楊芬芳也沒有任何負面情緒,楊芬芳只是反應最正常的普通人,甚至還對他有點憐憫偏愛的情緒。
將來他要面對的很多人不僅沒有這種偏愛,反倒對他充滿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而他必須在這種偏見里為父母洗清冤屈。
想要讓藏匿在法不責眾這種價值觀里的群體承認錯誤,是一件多么艱巨的任務,他很多時候不敢細想。
他怕細想了,現實與理想的差距過大,會打擊他的信心。
其實高中這點小打小鬧根本只是溫柔鄉,等到了a大,接觸了他們,在群狼環伺的境地里,恐怕就沒有這么自在了。
楊芬芳頓了頓,才道“歇歇也好,你確實挺累了。”
她突然發現,黎容已經長得很高了,她必須得向后仰著身子,靠在椅背上,才能舒服的跟黎容對視。
大概是黎容的臉還算青稚,又或者她始終忘不了高一剛開學,黎容年輕氣盛的模樣。
從楊芬芳的辦公室出來,黎容停在門口,用手肘夾著錄取通知書,低頭,給慧姨發了條消息
慧姨,論文成功發表了,我也保送a大了。
消息發送之后,他扶著欄桿,仰頭望著教學樓頂的玻璃天窗。
現在這個時間,慧姨大概剛出攤。
不過冬天都過去了,走在馬路上,已經能看到不少人脫下厚重的棉衣,換上漂亮的風衣了。
a大噴泉廣場上的人雖然多,但真正能從她那里買手套圍脖帽子的本就寥寥無幾,如今恐怕更沒人光顧。
但就像上一世一樣,她還是每天堅持到a大報道,沒有一日缺席過。
她一直想找那個她在實驗室門口撞到的學生,那個可以證明她清白的學生。
十年了,人的一生又有幾個十年,恐怕當年那個學生已經變了模樣,哪怕在她面前出現,她也未必認得出來。
這件事其實早就被淹沒在塵埃里,除了她自己,已經沒人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