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踩著自行車的一個腳蹬,車后座坐著個閑不住的小女孩,小女孩正扯著車座下面的彈簧圈,一下一下的前后晃悠。
女人的車筐被改造的很大,里面裝滿了手機殼,耳機,手機膜,鑰匙鏈之類的零碎。
女人看了徐唐慧一眼,就知道她剛才哭過。
想起上個月一幕幕瘋狂的場面,女人嘆了口氣“你那胳膊,真該找那個門衛賠償,哪有那么干的,掀攤子不說還打人。”
徐唐慧擺擺手,好脾氣道“他不是故意推我的,我沒站穩,被車輪絆了一下,自己摔的。”
女人很心疼徐唐慧,但又無計可施,只能接連嘆氣,滿面愁容“要我說,你就沒必要執著十多年前的破事,把這學區房一賣,拿著筆錢,回老家好好過日子得了。早些年回去,你和姐夫也不至于離婚,你們說不定孩子都上學了,什么煩心事過不去呀。”
徐唐慧垂著眼,沾著臟水的手指動了兩下,靦腆一笑,避開了女人提的話題“你那房子好賣嗎”
她如果肯走,早就走了。
之所以一直留在這兒,是為了心中過不去的坎。
女人聞言神情落寞幾分,沉重的搖了搖頭“有幾個想買的,但是出價不高,我沒答應。雖然咱這小區條件不好,但我尋思或許過幾年就拆遷了呢,還是有潛力的。”
那小姑娘年紀太小,不知道母親的愁事,她扯著車座,努力后仰著身子,歪著腦袋,朝徐唐慧露出一個燦爛的甜笑。
徐唐慧抬起那只受傷卻干凈的左手,僵硬的朝小女孩晃了晃,然后問女人“那孩子的藥還夠嗎”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一聲“不太夠了,不然我也不能著急出手這套房子。”
徐唐慧只好安慰她“或許過兩年就能報銷了,那就好多了。”
女人搖搖頭“我看了新聞,也問了醫生,甲可亭這藥的研發費用太高,藥廠至少得十年才能回本,回本之前不可能報銷的,反正現在唉還剩七年,能怎么辦呢,孩子得用,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撐到藥價下來那天。”
大約在五年前,全國驟然爆發一種細菌性早衰癥,這種早衰癥只在抵抗力弱的六歲以下兒童間蔓延,據說是某種能夠紊亂基因的細菌,會促使患者持續性甲減,造成不可逆的個體衰老。
女人的女兒就得了這個病,有一天她發現女兒的皮膚似乎在極速脫水,完全不似正常兒童的細嫩,她趕緊帶著女兒去醫院,結果當天就確診了細菌性早衰癥。
目前市面上只有一款針對性治療的藥物,是素禾生物歷時兩年多,耗資十億開發的甲可亭。
這款藥可以有效抑制早衰,一周一粒,可以保證患者與正常人無益,但這藥只能維持不能根治,意味著患者需要終生用藥,一旦停藥,就會繼續衰老。
由于開發成本高,甲可亭的定價不菲,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供得起這個藥,幾年來,患病的兒童被遺棄的新聞層出不窮,有時候并不是父母狠心,而是進了福利院,還有可能吃上這個藥,留在身邊,也只是束手無策。
小女孩眼睛圓潤黑亮,嘴唇肉嘟嘟的紅潤,笑起來萬分可愛。
她用力含了一口空氣,鼓著臉,然后閉緊嘴唇,仰起頭,突然撅著嘴,用力吹向一只小蟲。
小蟲被她吹的落荒而逃,她咯咯直笑。
女人無奈道“要是那個律因絮不是騙人的就好了,我當初真以為是救命神藥的,結果”
徐唐慧聽到律因絮三個字,敏感的抬起眼睛“你說黎教授做的那個藥。”
女人冷笑“也就你現在還管他叫黎教授,我當時聽他的采訪,真以為可以根治的藥研究出來了,他說的那么信誓旦旦,還保證絕大多數人都能吃得起。你知道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有多殘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