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來了這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在何大勇面前克制住翻騰的情緒,但他仍然做到了。
黎容松開緊攥的拳頭,面色清冷,問道“你保存了什么證據”
目前這一切都還只是猜測,是未上弦的箭,只有證據才是冷冰冰的利刃,可以剝開敵人的血肉,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何大勇并不知道黎容的身份,他苦笑攤手“保存啥證據啊,那時候我一心跟著素禾生物,沒想過他有倒臺的一天,而且我知道他們送哪兒去就行了,別的跟我無關我也管不了,鄭竹潘說知道多了能把我碾成渣,我犯不著冒這個風險”
黎容嗤笑一聲,打斷何大勇的話“行了,你這么了解鄭竹潘的為人,不會不留下護身保命的東西。”
何大勇撇撇嘴“真沒什么,就是那個藥劑師幫我拍了張照片,是仿制甲可亭送進嘉佳中心醫院的照片,但是他也膽小害怕,照片拍得挺模糊的,其實我當時讓他錄像,他不敢。
再有就是,鄭竹潘找人盯著我拆除生產線后,還刪掉了監控錄像,我留了個心眼,提前把監控錄像備份了,但這個對我也不太有利啊。”
監控錄像記錄了仿制甲可亭的生產流程,梅江藥業的生產一直不符合規范,仿制甲可亭在鄭竹潘的授意下,更是做的馬馬虎虎,衛生情況堪憂。
這個錄像一旦曝光出來,波及的可還有梅江,所以他一開始并不打算說出來。
但轉念一想,他已經透露了素禾生物的秘密,等于從那艘漏水的大船上跳下來了,如果不全心信賴岑崤黎容背后的紅娑研究院以及一區三區四區九區,他的處境就會很尷尬,歷史經驗告訴他,選擇一邊還有勝利的可能,但墻頭草往往不會有好下場。
黎容伸出手,松開緊咬的牙關,一字一頓道“把證據,交給我們。”
他的掌心很白,只有指尖翻著些許的紅,如果有會看手相的大師看到他掌心的紋路,一定會煞有介事的告誡他,你這手相,是命運多舛的命格。
何大勇狠狠吞咽了口唾沫“我交給你們,你們打算怎么辦”
岑崤沉聲道“今天你跟我們說的事情,不會泄露出去,我們還在搜集素禾生物牽扯另一個惡性事件的證據,等事情明朗了,它一定會付出代價,到時候你的證據,我們不會忘記的。”
何大勇眨眨眼,擦了擦下巴的冷汗“另另一個惡性事件”
岑崤“這個你不必知道。”
何大勇卻小心翼翼的問“是和黎清立事件有關嗎”
岑崤和黎容同時神經一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何大勇也是個聰明人,看岑崤和黎容的沉默,他領會到了什么“我就是瞎說啊,主要是之前有一次我去a市跟他們吃飯,飯局上,鄭竹潘他們就聊到了黎清立,好像說黎清立在研究什么藥,也是治細菌性早衰癥的,而且黎清立好像要研究根治這個病的藥。”
“鄭竹潘就說黎清立是傻逼,這個病根治了他們就都喝西北風,還舉了一個國外藥廠的例子,因為鼓弄出一個藥,藥效太好把病給治沒了,后來沒有過硬的產品頂上,基本上公司快黃了。當時全桌人都跟著罵黎清立是傻逼,但是我老家農村有親戚得了這個病,還挺慘的,我就沒罵。”
“然后鄭竹潘說,跟他對著干的都得死,早晚搞死黎清立。我們當然都覺得是氣話,而且鄭竹潘看起來心情也不差,還說說笑笑的,我們也就沒當回事,結果后來黎清立家真出事了。”
何大勇頓了頓,不知道為什么,他有點不敢直視黎容的眼睛。
那雙眼睛過于清透明亮了,仿佛所有齷齪和鄙陋在這樣的眼神下都無處遁形。
何大勇深知,他所說的這些話,對一個生化系的學子來說,無異于摧枯拉朽般的打擊。
素禾生物是這個行業的龍頭,權威,領頭羊,是被表彰的,被鼓勵的良心藥企。
他把這些背后的事情講出來,實在摧毀人的信念。
但大概,黎容眼里已經沒有這種信念了。
可惜了,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如果在一個清正廉明的好環境里,能做出更大的貢獻。
不過也說不準,面前這個是有可能改變現狀的人。
何大勇眼神躲閃,最后目光落在大理石地板的一條地縫上,繼續道“我也不是傻子,對有些事心里還是猜想過的,怎么就那么巧,連黎清立會死都能預判。
唉黎清立和顧濃這兩口子就是倒霉,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是冤枉的,但誰敢說什么呢,那種環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