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是他在這世上唯二的親人。
心突然緊緊擰成一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下午兩點,裴恬站在博雅醫院大門口,看到裴言之給她發的病房位置。
她拎著專門去買的果籃和補品,一路沉默地上了樓,依循地址來到了病房門口。
陸老住的是高級獨間病房,被單獨分了出來,外面空曠得幾乎沒人。
所以裴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吸煙處的陸池舟。
他就那么一個人,靠在墻邊,半屈起長腿,盯著面前的墻面出神。向來齊整的西裝松垮套在肩上,腳邊是滿地的煙頭,他指尖夾著根快要燃盡的煙,身邊煙霧繚繞。
裴恬用力眨眼,重新看了好一會,才確定,那就是陸池舟。
一瞬間,此時的身影和夢境中那個夾著煙靠在燈桿下的少年重合。
死氣沉沉的,冰冷到失了滿身的人氣。
裴恬心頭劇震,嗓間像是塞了團棉花般艱澀,握在身側的拳頭松了又緊。
“啪嗒。”
手中的果籃沒有拿穩,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聲,不輕不重,打斷了不遠處出神的男人。
他倏得扭過頭,兩人的目光相撞。
裴恬看到了陸池舟快要布滿的紅血絲,以及疲憊到失去神采的眉眼。
下一秒,陸池舟堪稱慌亂地移開視線,連忙掐滅手中的煙,想扔了煙蒂,卻又在觸及滿地的煙頭后,頓住動作。
最終,他無措地揉了揉眉心,喉結動了動,再出聲時,嗓音異常沙啞,“你來了。”
裴恬死死咬住下唇,眼睛脹得酸疼。
她從來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陸池舟。
重逢來,見了這樣多面,陸池舟從來都是精致的、好看的、一舉一動都能將她勾引得神魂顛倒。
但現在,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夢境里那個滿身頹喪的身影,會真實地映照在陸池舟身上。
又或許,現實會比夢境還殘酷。
那個天之驕子般的少年,在過去的五年中,也會無數次如同現在這般,沉默地茫然、絕望、崩潰。
太多的情緒匯聚在心頭,裴恬心里疼得發慌,睜著通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終究是忍不住,裴恬扭開腦袋,捂著眼睛,感覺到眼淚傾巢般落下來。
腳步聲漸近,男聲又啞又沉,連溫柔都帶著小心翼翼,“怎么了”
陸池舟抬起她臉,感受到滿手的濕潤。心緊緊擰成一團,他自責道“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抽煙了,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裴恬沒說話,只是嗚咽著搖頭,心尖涌上種天崩地裂的痛苦。
為陸池舟,也為自己。
因為她發現,自己竟再沒辦法對他生起氣,那些過不去的坎,在見過這樣的陸池舟后,全數化成了心疼。
裴恬知道,她完了。
完蛋地徹底。
這一輩子,就栽在陸池舟這個坑里出不來。
任他如何哄,女孩只是低著頭流眼淚,陸池舟深吸一口氣,正要強硬地替她抹眼淚,腰間突然傳來陣柔軟的觸感,一雙細白的小手緊緊環抱住他。
一股酥麻倏地從腳底竄到心尖,陸池舟鼻息一窒,看見埋首在他胸前的女孩。
她閉著眼睛,將頭抵在他胸前,抽泣著說“抱一抱,是不是就好點了”
裴恬能感覺到男人瞬間僵硬的身體,這個懷抱,伴隨著炙熱的體溫,以及未散的濃烈煙草味。
不算好聞,卻讓始終飄著的心落到了實處。
過了幾秒,裴恬感覺到了后知后覺開始發燙的臉頰,她吸了吸鼻子,正要退開,肩上傳來一股大力,按住她腦袋的大手微微顫抖,整個人被男人嚴絲合縫地抱在懷里。
鋪天蓋地,都是陸池舟的氣息。
一寸、一寸將她籠罩。
裴恬聽到男人沙啞到破碎的嗓音,“再給我抱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