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二年四月十三,汝南郡太守府門口站滿了部曲家將。
而太守府內的大堂之中,賓客滿席,但是卻人人愁眉苦臉。
席上沒有人說話,一股死寂的氣息擠壓著堂內的空間。
忽然,一直沉默陳光的哥哥陳固把手往席上一拍,望向陳家的支柱陳光“接下來如何是好,阿光你倒是說句話呀”
坐在大堂上首的陳光目光沉郁,掃過堂內一個個目光躲閃、心思不定的豪族代表們,重重地冷哼一聲“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一個個都覺得我陳家已經不行了,都準備抱著家小投靠流民帥是吧”
劉家人小聲道“太守這是說得什么話,我們汝南豪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怎么樣,我們也不能背棄我們本來的立場,忍辱去降一群外地來的蠻人啊。您多慮了。”
另一家人也道“是啊,您多慮了。我們這不是在等您拿句話嘛。這仗接下來怎么打,派誰打,都等著您發話呢。咱們這一家家的,辦起事來沒頭沒腦,真正辦事還是要等您發號施令啊,沒有您的命令啊,咱們這群蠢人,是真不知道該把勁往哪處使了。”
其余幾家大小豪族們的人也紛紛附和,自打耳光向陳光表忠心,一個個都說得恨不得把自己個兒的心剖出來給陳光看看了。
陳光等這群人一個一個地表完忠心,也不說自己信沒信,只是不陰不陽道“我不管你們有沒有私底下找那群流民聯系,我只提醒你們一件事狡兔死,走狗烹。”
“你們若是同我一心全力抵抗流民帥,我們還能有幾分勝的可能,即使是慘勝,只要我們手底下的人還在,家里的田業還在,養個十年八年,總還能過以前的日子。”
“呵,若是有人趁這種時候暗中給咱們捅刀子,咱們必輸,到時候輸了的人家自然是一個人都留不下,可投靠流民的人家,你猜那群流民沒了我們這些對手,接下來會對你怎么樣是把你好好供起來嗎還有我們這些威脅人家都不一定對你有好臉色,等沒了我們的威脅,哼,我就帶著陳家一千兩百口人在下面等你們下來陪我”
說完,陳光一甩袖子,進了內堂,只留下外堂上一群大家族代表們面面相覷。
也接著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己的老對手趙裕“趙小蠻,是不是你投了流民惹得我們太守大人這么生氣。”
趙裕大怒,拍著桌子罵“劉老鼠,你少血口噴人,我看你整天裝得多正經,底下指不定多臟的心,肯定是你自己做賊心虛,說不定連腚都給流民舔過了,還在這里賊喊捉賊。”
卻一點不惱,搖頭晃腦地離了席,背著手慢慢往外走“誰心虛誰自己知道,這天下正氣又不是靠誰的嗓門大就站在誰那一邊的。我問心無愧,就先回去了,諸位自便吧。”
既離席,剩余的大家族首領也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左右看去,仿佛每個人都心里有鬼,眾人互相隔著一小段距離,也各自離去了。
等外人都走盡了,陳光又慢慢度步從里間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兩個謀士,大堂屏風后的人也一個個走了出來,等屏風撤去,露出后面的內里,如果之前的大族首領還在,一定會驚掉眼珠子。
原因無他,只因這屏風后面,都藏滿了拉滿弓弦的披甲武士。
剛剛席上,只要誰露出一點不對的意思,恐怕這披甲武士的弦便要一松,即刻將背叛者射殺當場了。
陳光重新在席上坐下,陳固摸著胡子道“依阿光之見,這趙裕和二人,是否已經背叛了我們”
陳光瞇著眼睛搖頭“既然敢親自來,那就暫時還算沒有完全背叛。只恐怕這兩人都是兩邊押注,既悄悄給流民帥那邊拋了媚眼,又往咱們這邊送秋波。”
陳固悲憤“豎子可恨都到這種時候了,我陳家何曾對不起他們兩家,他們竟然有臉兩邊搖擺”
“哥哥莫惱,換了我們在他們的位置上,說不定也好不了多少,人心這事,總歸就是個利字嘛。”陳光笑呵呵地說著,眼神漸漸陰狠起來“可是再大的利,也還要有命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