慜帝六年七月中旬,江右忽然有人開始對人說,自己在建康附近看到了當年的王家俊才,王繼的親弟弟王業的身影。
這樣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也不獨是沒有姓名的普通百姓,甚至有江南本地的豪族弟子,也十分篤定地說,自己真的看到了王業,王業那張臉長得和王繼很像,王繼的腦袋都被砍下來了,現在能長著這張臉的,除了王業,再沒有別人。
而且王家,那可是多么高貴優雅的人家,王家子弟那份風流氣度,普通人怎么模仿得來所以這個人一定是王業不可能是其他人
一個又一個的證人出來證明,自己看到了王業,他就住在建康城外的一座草廬里,身邊只有兩個書童伺候,平日里還會自己來到草廬外的清水江里打水,偶爾也有人能看到他獨自一人在草廬外徘徊望天,想必他一定是在憂國憂民,哀嘆民生之多艱吧。
隨著證人越來越多,說自己見到了王業的人也越來越有說服力,江右的豪族們不得不派出自己的人前往建康附近親自打探,看看這些傳聞是不是真的。
結果他們派去查探的人在建康附近蹲守下來一看,那站在草廬前背著手,一臉憂傷惆悵地望天的中年美男子,不正是多年前到他們江右威風鎮壓過他們的王業王大將軍嗎竟然真的是他他還活著
這個消息傳到江右豪族們耳朵里,大家氣都要背過去一半了。
這是什么驚天噩耗
在江右的極力吹捧下,已經被滅族的王家在今年上半年的江南,已經成為了人人歌頌的頂流,王家子弟更是個個如珠如玉,是值得所有江南人爭相追逐敬仰的高人。
在江右豪族們自己的說法里,如果說江右豪族自比是江南地帶高人一等的貴族,其余普通百姓都只配當他們的童仆佃戶的話,那王家的人就是江右豪族面前的貴族,江右豪族也只配在他們面前低人一等,為奴為仆。
江右豪族之所以這么可勁把王家捧上天,不獨獨是為了方便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以王家的名義來罵王若彩和霍思城母女,他們這么做,還有更加逼不得已的理由。
那就是為了和建康周邊七郡爭百姓爭人口。
君不見,自從霍思城帶著她的江北軍進了建康城,開始治理建康城周邊七郡的土地,江右其他地區的百姓那是一個接一個地“啊我消失了”“啊我死了”“啊我全家都死了”。
這些人在他們的土地上人為性死亡,不是進入了某家豪族的莊園為奴,而是偷偷翻山越嶺,跑去了建康周邊七郡。
更可恨的是,那該死的霍思城,她不講道理,更不守規矩啊
自古以來,統治者們對私自離開家鄉,不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家鄉耕地的人,都是嚴懲重罰。
因為統治者的稅要從種地的農民身上收,如果百姓不種地了,那國家就沒有地方收稅了。
更糟糕的是,即使你開春的時候老老實實按照官府的交代在這片土地上種地了,但是如果你種到一半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國家還是會收不上稅。
對統治者來說,百姓身上最好都長著一根繩子,一頭連在他們被朝廷登記的戶口所在地,一頭連在他們自己身上,兩只腳一輩子都被縮在那一畝三分地里,方便他們連年勤懇耕種為朝廷創造價值,還方便朝廷按圖索驥,每年收割莊稼,啊不,是稅收。
所以,按照以前的律法規定,百姓不得在沒有官府批準的情況下私自離開自己的家鄉,一旦在陌生的地方被抓到而身上沒有官府的路引,那就是大罪會被當地官府抓起來
刑法嚴峻的地方要是把人拿住,那是直接就殺了,官府講究可持續發展的,就把人抓去做苦役。
除了官府,還有各大豪族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把離開家鄉的普通百姓抓去自己莊子上做奴隸做佃戶,反正是沒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