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茹娘坐直了身體,認真詢問。
“我從明天開始,就會一邊上私塾一邊到我爹和奶奶那里試著接觸家里的生意了。你放心,我家里人雖然有糊涂的,但是有奶奶這個定海神針在,總不會出錯。”
茹娘點頭“你能做出對自己好處最大的決定就最好了。”
白敬文眉眼彎彎,執茶沖茹娘一笑“我是讀不成書了,但是茹娘你厲害嘛,你好好讀。銅錢雖臭,賣來的茶果子可香,以后我掌管了家業,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一路供你讀進京城的婦好書院去。到時候啊,要是我有個碩士姐妹,那我可要做夢都笑出聲來啦”
茹娘淡淡一笑,卻不做謙恭,只是同樣執茶,敬了白敬文一杯“那就借敬文吉言。我也等著,你將白家的生意做到天南地北,讓綠廈和你白敬文的大名,飛到京城去。”
天高云淡,雅綠小軒前,這一對姐妹,友人,主仆,談笑著對飲,過完了這一天。
三日后,那一場考試悄無聲息地出了結果,州學的大人并未大肆聲張,只是私底下點了幾個在試題里答得格外優異的人才私下接見指點了一二,更贈送了一些寶墨美硯。
沒有人知道,考試結果出來的頭一天,州學的那位大人悄悄登門拜訪了陳老先生。
州學大人按歲數小陳老先生二十余歲,但是當年科舉卻曾是同年,陳老先生年紀大了有心無力退休回鄉,州學大人卻還奮斗在第一線。
故人相見,物是人非,兩人聊一聊都頗有感慨。
等到茶續過兩回,州學大人才圖窮匕見,“不經意”間門提起陳老先生向縣學舉薦的那位高徒“功課還挺扎實,是窮苦人家出身吧”
陳老先生早知道這位同年要向自己替茹娘,但是倒沒想到同年提的不是茹娘的數理才華,反而提身世,一時間門心中替茹娘緊張起來。
但是等同年問過,得知茹娘是鄉下出身,從小在山里長大,這位同年反而笑了起來。
“我此行出門,奉天家旨意,要為我朝未來五十年鐵路修建起草一份總綱。此行需走遍大江南北,風餐露宿,吃盡苦頭,且沒有年,都不一定辦得下來。”
同年在陳老先生的竹屋前負手而立,眉眼間門卻不見絲毫對未來可以預見的風霜苦楚的畏難,反而是意氣風發。
“你這學生在地理測算上還算入得了我眼,我當年也是窮苦人家出生,幸得天家開恩,特選我入州學學習,方有如今這番成就。但是天底下又有多少幸而得援手。我這次路過這里,看見她少而篤志,能一路行到這里,已是不易,難免睹人思己。你要是舍得,放這女子出去隨我吃吃苦頭如何”
“她的老家因為交通閉塞而給她造成這么多年少的苦楚,而若天家的鐵路工程一開,未來這座橫亙在山里孩子面前的大山,也該讓開一二了。”
“由她親手做這座大山的掘墓人,豈不妙哉”
日暮西垂,陳老先生在自己的竹屋前別了那位身負重任的同年,提上一個老大老大的空酒壺,一邊哼著歌,一面算著要怎么從白老太太那里哄幾樁陳年的好酒出來,匆匆往白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