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事業在陸瑤的監督下進行了一個多月,她賞了人也罰了人,罰得很重,賞得也很重。
敢陽奉陰違的發現一次不改第二次直接就拖走處決了。
但是下面辦事好了,她也不吝用重金賞賜。
等到了五月中旬,修路各處的事項都按照她的設想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了,陸瑤也總算可以暫且放心地交由下面的人替她看著了。
克勞德這時候就來請她去郡南休假了。
霍格斯郡整個就位于南部,夏天到來,整個郡是一樣的熱,和郡南不同的是,霍格斯堡是悶熱,像是待在蒸籠里似的,悶起來的時候叫人氣都喘不過來。
過去每年到了六月,原身瑪利亞小姐喜歡由父親帶著到自家圈起來的林子里打獵騎馬,在馬上有風,也能透透氣。
但是如今老霍頓公爵已逝,霍頓夫人閉門不出,現在連陸瑤也不見了,說見了傷情,克勞德每年五月中旬就要開始準備霍頓公爵和小姐出門騎馬打獵的事,到了今年想起來,他就想體貼陸瑤去年剛喪父,遠離霍格斯堡,免得處處傷情。
說起來理由是現成的,郡南的宅邸建的大,本來就是用來休假的,熱起來的時候大窗戶一開,穿堂風掀窗而來,整個走廊都是涼爽的,再過半個月,正好花園里種的早薔薇也開了,大片大片地看過去,多叫人滿意啊。
克勞德心想自家小姐雖然心思深些,但到底還是個女孩,對美好的事物總還是愛的,這些日子看她已經好久沒問母親要漂亮的花邊裙子,沒有和身邊的女仆修女商量新衣服的款式,像是一夜之間褪去了天真,總叫他心里愧疚。
霍頓公爵死在他和另外兩人的合謀之下,可他的心里仍是忠于霍頓家的,只是不光忠于霍頓公爵一個罷了。
如今這孩子一天一天的叫他看不透,對他雖然信任,卻已經沒了當初的親近,叫他一日一日地領會到,那已經是一位純正的統治者了她無愧于她高貴的血統。
可他仍然記得那孩子小時候“哈哈”笑著叫他舉過頭頂也不忘求他送一件外邊來的漂亮石頭給她的樣子。
人非草木,他和特蕾莎修女一樣沒有兒女,幾十年過去,霍頓一家人也早就成了他的家人。
他送走老公爵,就是想替他看好他最在意的這兩個家人,可如今,他已經不知是讓他們在岌岌可危里一起面對來自王都的刀光劍雨好些,還是如今只剩母女倆物是人非好了。
即使事實已定,他仍是想著從前,仍想遠遠碰一碰從前。
他懷念那個對現實殘酷一無所知卻快樂的孩子。
夜深人靜時他默默垂手站在窗簾后望著外面蒼茫的夜,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將仍是孤兒的他領到才四歲的霍頓公爵面前,對他說,“這是你的主人,你要一生都忠于他。”
比他小了三歲有余的霍頓公爵迷茫又驚恐地看著他,但還是在仆人的提醒下,顫抖著接受了他的效忠。
老大人告訴他,不久之前,他剛剛讓那位皇家的血脈領略了死亡,而他是他派來給他生的希望的,不管是有人暗殺還是有人沖撞,他都要永遠擋在公爵前,因為那就是他的宿命。
“能為一位王族而死,你死得其所了。”老大人的臉龐永遠是那么高深莫測,和他用一塊冷掉的烤肉將他從街邊撿回去那天一樣。
老大人派他來保護公爵,最后他卻親手送公爵通往死亡。
“大人,我沒有違背我的誓言。”
我只是違背了你的命令。
我不屬于你了。
一年前,那位掙扎著仍然不肯帶著秘密去天國的老大人送來了三份毒藥。
但是他最后只用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