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從小就知道自己或許活不過十八歲,他早早就接受了這個結果,也并不畏懼死亡。
但那都是在遇到郝宿以前,現在他突然不想那么早就死掉了,他想跟郝宿多待一段日子。
范情想對郝宿好,他并不需要郝宿知道自己的心意,反正他都是個將死之人了。
這樣能跟郝宿親近一點的行為,也是借著發病的機會才敢做一做。他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沒有能力活下來的話,就不要讓留下來的人白白傷心。
父母是天生的,范情并不能跟他們斬斷關系,讓他們在自己死的時候不必傷心,但郝宿不同。
他沒必要為了他而難過。
郝宿察覺到了范情的情緒變化,捏著對方鼻翼的手放下,僅以食指指尖點了點對方的心臟部位。
“公子是心口疼嗎”
他的聲音要多柔和就多柔和,指尖力氣雖然輕,可還是將范情心口處的衣服戳得往里陷了一點。很像是有些挑逗的舉動,偏偏面上看過去又無比正直。
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范情的注意力,讓對方從剛才的情緒跳進了郝宿為他編造而出的新的情緒里。
范情有一種郝宿能透過指尖得知他心跳的感覺。
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郝宿一定都知道了。這樣想著,范情又覺得自己的腦袋漲漲的,連鼻血什么時候沒有再流了都沒發現。
其實在郝宿捏住他的鼻翼時,就已經讓范情不再流鼻血了,不過郝宿沒有告訴對方,還以一種極為值得信賴的姿態,讓對方不要仰頭亂動。
“嗯。”
被郝宿指著心口,范情覺得他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他沒有再痛了,但因為先前撒了一個謊,只好順著這個謊繼續往下編。
郝宿自然知道范情是在說謊,對方的身體狀況沒有比他更清楚的,可以說每時每刻,他都能直觀地“看”到范情的身體狀態。
在對方話落以后,他指著小公子心口處的手便動了動,看上去像是要將手掌攤平,然后替范情揉一揉心口。
只不過還沒實施,福壽就已經拿來了被布裹著的冰塊。這是夏日里用剩下的,也幸好范府還備著,不然一時半會福壽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公公子,冰塊來了。”
福壽跑過來的時候看到范情倚在郝宿身上,還以為對方疼得厲害,連話都不敢大聲,手里的冰塊也被他交給了郝宿。
“先生,麻煩您給我們公子敷一敷。”
“好。”郝宿神色淡然,接過冰塊后也沒有讓福壽過來一起攙著范情。
當冰塊碰到鼻子上的時候,涼意迅速彌漫了開來。
范情方才感覺到了郝宿的動作,可他沒等到對方的進一步行動,福壽就過來了。小公子頭一次覺得家里的小廝太多了也有些不好,他都不知道郝宿究竟要干什么
揉心口這個念頭太大膽了,范情不敢想。
或許冰塊也在一定程度上冷卻了范情沸騰的心思,因此冷敷了一會兒后,他的身體也不再像剛才那么熱了。
郝宿又替他檢查了一遍,見一切無礙后,就將冰塊還給了福壽,然后這樣半扶著人,一路回了院子。
因為不放心范情的身體,所以福壽在去拿冰塊的路上還讓丫鬟把大夫叫了過來。范家為了范情的病專門養了幾位大夫,因此來的速度很快。
郝宿跟范情前腳抵達院子,大夫后腳就到了。
來的大夫姓展,他算是比較有經驗的,診了一會兒脈就確定了情況,表明范情是心緒起伏過大才會如此。說著,他嘆息地搖了搖頭,看著范情眼中有著說不出的可惜。
展大夫差不多是在范情五六歲的時候來的范府,平時跟對方打的交道也多。范府小公子是他遇到的這么多人當中最為驚艷絕倫的一位,不光是樣貌,還有其它方面,若是對方有一個強健的體魄,尚且不知道會有多大的成就,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