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對方好半天沒有回應,也不氣惱,而是將披風更系攏了些,牽著對方起身,徑直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乞丐也安靜,雖說對范情的話毫無反應,可并不掙扎。
身后的乞丐們各個將頭低著,心里都十分羨慕。他們這么多人,獨獨傻蛋被范情看中了,還要帶他回府。
那可是范府,他們一輩子都摸不到的地方。
乞丐們是羨慕,而跟在范情身邊的小廝見他牽著一名渾身臟污的乞丐,還要把對方帶上馬車時,則皺緊了眉。
“公子,這乞丐又臟又臭”
“住口”
范情的語氣是少有的嚴厲,向來溫和的性子,如今竟然會為了一名隨意從墻根下撿回來的乞丐而動怒。
“公子恕罪,文彌也是為了您著想,您身份尊貴,若是被人知道和乞丐同乘,豈不墮了名聲。”
“祖父從小教導我,有教無類,人無貴賤之分,只是共乘馬車,又何來墮名”
范情看上去文弱,但心志卻比任何人都堅定。他不會因為外物,因為等級森嚴而改變自己對身邊人的態度。
說完,他便讓文彌給了長九他們一些銀子,又讓他安置好這群人,便帶著至今為止都沒有開過口的乞丐上了馬車。
宮鈴再次響起,馬蹄不斷,范情替對方脫了披風,聲音放到了最輕“你不用怕,今后我會照顧你。”
乞丐的眼眸再次轉動,極緩慢的,似乎這樣的動作對他而言充滿了難度。
范情并沒有逼著他說話,而是倒了杯溫水,親自遞到了對方嘴邊,喂著人一點點地喝下去。
等喝完了,又拿出了些糕點,都是入口即化的,出來的時間不長,又是被特意保存著,糕點都還熱著。
他捻著糕點,同樣慢慢地喂著人。
干凈的白袍上不知不覺沾了許多糕點屑,還有因為跟乞丐靠得太近沾上的污漬,只他一點都不介意,目光透亮地注視著對方。
“這是玫瑰酥,我特意讓廚房只加了一點糖,不太甜,喜歡嗎”
“還有這個,偏咸一點。”
“再喝點水。”
乞丐不說話,范情卻好像總是能讀懂對方的意思。長時間沒有吃飽肚子,乍然間不能進食太多,他注意著分寸,等喂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了。
手帕給對方擦了臉,早就臟了,他便舉著自己的袖子又給乞丐擦了擦嘴角。看到對方身上的傷痕時,眼中俱是心疼。
“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他托著乞丐的手,聲音輕輕,一滴清淚落了下來,砸在對方的手背上。
他連淚都像是冷的般,只是化開的時候又變成了一團烘熱。
乞丐的手指過了一會兒顫動了一下,如水過無痕。
范情身為范氏的傳人,世人尊他,敬他,視他如天邊明月。
而如今他卻親俯下身,將所有的柔情都捧給了眼前這名身份卑賤的乞丐。
“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他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平靜溫柔的眼眸里閃動著無聲的偏執。
乞丐也就是郝宿,目光冷漠地看著對方。
縱使他明白,范情是在為自己流眼淚,內心也毫無波瀾。
他是一個怪人,生來就沒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