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三歲的時候,父母就先后去世了。親族原本想要將郝宿接回家照養,可漸漸地他們發現這孩子似乎有些問題,不僅反應比別人慢,腦子也很笨,一件事情學半天都學不會。
若是摔了或者哪里傷了,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有時候就待在一個地方,睜著兩只沒有感情的眼睛,冷不丁看到簡直要嚇死人。
他們越看越覺得郝宿邪門,于是就這么把他丟棄了。
郝宿被趕出來的那一天,也是一個雪天,雪下得比今天還要大。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身上穿得還無比單薄,誰都以為他會死在那個冬天。
可惜他命硬,沒死。自此以后,郝宿就在村子里過上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他從未上過一天學堂,不通文墨,粗鄙,卑污。
但就是這樣,卻也過過一段好日子。有位鄉紳見他可憐,便將他帶回家中,讓他做了名雜役。
因為知道他的情況,所以鄉紳也沒有給他安排太多的活兒。
郝宿在鄉紳家中難得能吃飽,睡飽。他每天做完自己的事情后,就會在小院里坐著發呆,一坐就是半天功夫,其實他什么都沒有想,他就只是這么待在那里,像是一尊毫無思想的雕像。
命運仿佛總喜歡跟人開玩笑,就在郝宿的生活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沒過幾年,鄉間又突然發了大水。
鄉紳帶著家眷搬走了,離開之前,他給了郝宿一筆錢。他是難得的善人,留給郝宿的銀子足夠對方一年的開銷。
誰知道這筆錢被一些宵小之輩盯上了,那些人趁著郝宿熟睡的時候,將他的銀子全部搶走了不算,還把他痛打了一頓。
一邊打一邊肆意嘲辱,罵他傻子,不正常,還有人趁機捅了他一刀。
誰不知道郝宿的情況,就算把他殺了也沒人會管。
不過那人動手以后,其余人還是有點慌神,而后才匆匆忙忙走掉了。
上天在郝宿身上加諸了許多痛苦,可卻一次又一次讓他死里逃生。那回他足足發了三天的高燒,最后還是熬下來了。
范情在給郝宿洗澡的時候,還能看到他腰腹處一道猙獰的疤痕。盡管那里跟郝宿現在身體上的傷比起來不足為道,但范情知道,當時郝宿一定很疼。
他盯著那傷疤,溫潤的眼眸中爆發出了一股恐怖的殺意。
等繞到郝宿前面的時候,又消失不見。
水患過后又鬧饑荒,郝宿也是這樣隨著人流,一路來到了肆城。
他來到肆城的時候都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要不是一名小乞丐喂了他一小塊餅子,說不定當時就已經死了。而郝宿身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疤,也是在肆城被人弄出來的。
范情握著湯勺,指尖用力到發白,手里的碗幾乎都要被他捏碎。
他是知道的,關于郝宿的一切,他全都知道。甚至郝宿是如何被親族趕出門,如何差點被凍死在風雪中,又是如何遭到欺凌、搶殺,他都知道。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如此難過。
范情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下又要哭的沖動,他不能再在郝宿面前哭了,會嚇到對方的。
“郝宿,真好聽。”
他夸著郝宿的名字,分明沒有哭,可聲音聽上去卻像是哭了。范情繼續舀著湯,手太抖了,以至于舀了兩下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