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宿的傷一養就是兩個月,這兩個月內,范情跟他同吃同住,將人精心照顧著,從不假手于人,就算下人想插手都沒有機會。
文彌也已經從最開始的“于理不合”到逐漸麻木,最后還因為意外得知郝宿以前的遭遇忍不住哭了一回,自此以后,對待郝宿也比旁人好上三分。他雖然因為自小跟在范情身邊,性子傲了一點,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仆人,到底心也是軟的。
文彌之所以知道郝宿以前的遭遇,是因為范情在將郝宿帶回家的第二天就開始清算都有誰傷害過對方。
嘲笑過郝宿的,欺凌過郝宿的,圍毆過郝宿的,還有捅了郝宿一刀的,每個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就算鄉間因為發過大水,鬧過饑荒,那些人不知道散落到了何地,范情也還是派人將他們找到了。
那段時間范情在給郝宿喂過藥后,總是會出府一趟,一個時辰后再回來。
范情平時也會出門,不過都是給別人授課他師從范鈞,學問一道就算是范荀,恐怕也不及他的悟性高,故而小小年紀就已經能擔任西席。肆城的錦華學院是無數學子擠破了腦袋都想進去的,范情十八歲那年便被正式聘請,成為其中一名授課老師。
原本以他這樣的年紀就能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應該有許多人不滿的,但范情年少就已經成名在外,人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因此不但沒有人反對,在得知范情成為錦華學院的老師后,那年報名的人也比往常更多,從中可見范情究竟有多出名。
天下士子皆將范情當成吾輩楷模,他圣潔、干凈、清雅。
但就是這樣的人,有一回文彌卻看到他向來纖塵不染的衣袍上沾了點血,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溫潤的臉上還帶著尚未消褪的戾意。文彌從沒有見過范情這副樣子,當時還被嚇了一跳。
只不過在看到郝宿的時候,范情的那些負面情緒又盡數消散,不剩分毫。
也就是這件事,讓文彌知道了郝宿過往的經歷。他更知道了自家公子之所以每天都會出去一趟,就是在教訓這些人。
除了郝宿老家的那些人以外,肆城那些傷害過郝宿的范情同樣沒有放過。
有一名富商的兒子,只是因為想看郝宿狼狽的模樣,就逼著他學狗爬。郝宿沒有反應,他反倒更以對方為樂,洗澡時候看見的郝宿身上的那道傷就是他弄出來的。
想看狗爬,范情就讓那人好好當了一回狗,讓他當得印象深刻,這輩子都忘不了。
如今范府上上下下也都已經知道了郝宿的存在,外界對于范情將郝宿帶回家的舉動也如范章所料,皆是稱贊不已。就連上朝的時候,范章和范鈞都能聽到同僚們衷心地夸獎。
所有人都以為范情是出于同情郝宿,才對他這么好。關于范情跟郝宿同吃同住的事情,卻只有小院里的那些仆人知道,不過他們也不敢隨意將這件事說出去,各個口風都緊得厲害。
兩個月后,范情看著郝宿被自己養得烏黑發亮的長發,眼睛笑得彎彎的給郝宿梳了一個新發髻。對方長得本就好看,這樣一收拾,更叫人移不開目光,就是整個人看上去太冷了,連一點情感都沒有。
哪怕是面對范情,也沒有任何區別。
范情卻并不在意,他摸了摸郝宿臉側的某個地方,之前這里有塊淤痕,現在已經消失了。
看著鏡子里倒映出來的人,范情聲音輕柔“真好看。”
他看郝宿總是哪里都好看,說著又給對方挑了一個玉簪。
范情身為范氏傳人,自幼手上的東西都是最好的,金銀珠寶這些外物也是數之不盡。
從前他好像一心只讀圣賢書,對于外物絲毫不在意。但自從將郝宿帶回來后,那沒有動過的金庫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他幾乎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堆砌到了對方身上,白天夜晚,除了要出府那一趟,范情從不會讓郝宿超出自己視線之外一刻鐘。
便是遲鈍如文彌,也逐漸在范情的態度中看出了幾分不正常。他覺得自家公子對于郝宿不僅是過于在意,甚至已經到了某種病態的程度。
仿佛是失而復得后的瘋狂。
但看著公子平時溫雅爾雅,謙恭清正的模樣,文彌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公子,琴行剛才將琴送過來了。”文彌站在雕花屏風外側,低著頭向里面稟告道。
“先搬去西側的屋子,稍后我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