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伺候的小廝盡管已經習慣自家公子的身體情況,可每當聽到范情咳嗽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擔憂。
范情今年已經有十八歲了,可范家還是沒有遇到所謂能讓范情逢兇化吉的契機,范老爺跟范夫人早就不抱希望,只想讓自己的兒子能快樂一天是一天。范老爺更是連棺槨都早早為范情備下了,就是怕小兒子有朝一日突發意外,身后事來不及準備,叫他孤伶上路。
這些事情范家上下都知道,因此他們對待范情也是格外盡心。雖然小公子性情孤僻,但對他們這些下人也沒什么不好的,而且在范情身邊伺候也很省心,不管是看病還是喝藥,都十分配合。
“無礙。”
范情緊攥的拳頭松開,因咳嗽而帶起的陣痛也逐漸消失。不遠處的掌鳴聲經久不歇,范情掐著指腹,又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男人身上是最尋常的著裝,可還是將他襯得格外挺拔俊美。他眸色柔和,即使隔了這么遠的距離,范情也還是能感覺到對方是一個性格非常好的人。
方才那一下并非發病,而是他他在看到對方的時候,心情過于激蕩所致。
小公子在偷偷摸摸看著飼蛇人的時候,飼蛇人正指揮著第三條蛇出來,讓它跟先前兩條攀上長柱,一起舞動著身軀。
當范情出現的時候,系統就已經提醒了郝宿,目標對象出現了。不過他沒有去主動出擊,而是依舊在這里不慌不忙地操控著幾條小蛇,并贏得了更加熱烈的掌聲,銅錢已經將瓷白的碗底覆蓋住了。
郝宿每天都會在這里待上兩刻鐘,老客人也都知道,只是今天在他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卻見一名穿著華貴的小廝走了過來,并將一大包銀兩遞給了他。
“先生,我們家公子見您藝法高超,想聘請您到府上馴蛇。”
時下“先生”代表的是一種尊稱,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被如此稱呼的,小廝會這樣叫,很明顯是他口中的公子吩咐的。
郝宿也不推拒,接過了銀子抬首“可否領我去見一見你家公子”
“這是自然,先生請隨我過來。”
郝宿就這樣跟隨著范家的小廝離開了攤位,手里還拎著已經放回籠子里的蛇。
周遭的商販剛才也聽到了那小廝講的話,心里紛紛感慨郝宿這是走了好運。誰不知道范家向來對那位小公子疼得如珠似寶,要星星不給月亮,既然入了范情的眼,今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熙熙囔囔里面,郝宿已經走到了轎旁。
病弱的小公子受不得半點風,又或者是他無法太過正面飼蛇人,因此連轎簾都沒有掀開。
只聽見他的聲音慢慢地從里面傳了出來,細細弱弱的,斯文又冷清。
“你叫什么名字”剛說了一句話,轎內就低低喘了一聲,就算是這樣尋常的問話,也能叫范情耗費心神,從而渾身難受。
他竭力克制著,才能不咳嗽出聲,然而嗓子已經奇癢無比,似乎有千百根細小的絨毛堵在那里,讓他身影顫抖,臉龐再度布滿緋色。這緋色修飾了他原本的病容,令他看上去猶如朝露鋪滿的玫瑰。
“在下名叫郝宿。”
郝宿只說了六個字,就“見”轎內那人身上原本分布均勻的熱量忽而增多起來。像是一個快要燒開的茶壺,里面的熱水咕嚕咕嚕地冒泡。
這個世界中,郝宿的身份乃是一條上萬歲的蛇。蛇類一般不靠眼睛去看東西,而是靠他們的舌頭感覺震動,再通過頰窩鎖定獵物位置。1
頰窩對熱量極為敏感,可以將其在腦海中轉化為熱圖像,從而觀察到目標的溫度分布。
此時此刻,范情在郝宿“眼”里就相當于一塊燒紅了的鐵片,哪怕沒有碰到對方,也知道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不是在發燙。
如果郝宿碰到了范情,那么就連對方血液在加速流動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