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的這些,草民自是都考慮過的。”趙旦緩緩抬頭,看向男子,眼神里染上一抹悲涼,“只是,大家都不想做個餓死鬼,寧愿死,也要在死前吃一頓飽飯。”
男子聞言,張了張嘴,那些先前想好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之前也曾因為某些緣故,在難民中度過幾日,但那時縣太爺每日還會組織人去賑災,雖說偶爾那熬出來的粥有些發霉的味道,米粒也不多,但至少還能是吃到一些,抵擋饑餓的。
他沒想到,離開不過半月的時間,這里便已是另一番景象。
拿到玉佩,連著送來的信件時,還有些懷疑。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帶著人過來了。
信上說的并不詳細,他帶的人也不算多,但一個地區的校尉,能夠調動的士兵不多。
超過一定數量便要上報朝廷,這已經是最大限度。
心下雖對難民不忍,但男子知道此時他不能表現出來這樣的情緒,肅了神色看著趙旦,“為了填飽肚子,本殿能理解,但殺害官兵,此事你又要作何解釋”
趙旦抿了抿唇,低下頭,深鞠一躬,“此事是草民沒有約束好那些難民,草民愿一力承擔,只求殿下能夠放那些難民一馬。”
“你覺得你一個人能夠承擔的起所有的罪責嗎”男子神色有些冷。
對于他這樣的義氣行為雖然欣賞,但卻覺得無腦以及不自量力。
可從他的言行以及能夠號令這些難民來看,他并不是個蠢笨之人。
“草民確實不能獨自一人承擔,但草民手中的東西,或許大人有興趣一觀。”趙旦看了一眼男子后,緩緩道。
“大人想必也知,大雨不過一日,懷安縣城的堤壩便有一處被沖毀,這樣的粗制濫造工程,必是因有人貪墨興修水利的銀子,這才導致堤壩不穩,從而引發一系列的后果。”
“而這其中的貪墨案,牽扯到多方勢力,想要連根拔除,從來不易。”趙旦此時說話聲音刻意壓低,只在二人能夠聽到的范圍之內。
男子聽完后目光定定的看著趙旦,半響沒有言語。
貪墨水利的銀子,此事并不算什么稀奇。
從太祖皇帝開始,幾乎每年在興修水利上都會花不少白銀,而這些從戶部撥下來的白銀,經過一層一層的傳遞,不可能還能完完整整的到達需要修水利的地方。
這些事,就連當年的太祖皇帝心中也再清楚不過,不然也不會一句水至清則無魚的話打發了當時的御史。
但這句話的前提是凡是得有個度。
皇上允許貪墨,并不是就能讓官員不顧國家民生,百姓安危,將這些銀子全都中飽私囊。
此時趙旦的話,讓男子忍不住深思。
他手中的東西一旦拿出來,他是輕松了,但后續的麻煩,卻會讓他,甚至是整個朝堂傷筋動骨。
“你說的沒錯,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想必你也懂。但太祖皇帝曾說過,為官者,需為民為國為家,最后才是為己,只是這要求,能達到的屈指可數。而今,你所說的東西,到底是否能足夠重要到抵消你身上的大半罪責,我要看到實物之后才能判定。”當說起太祖皇帝訓言時,男子忍不住身子挺的更加筆直,眉目間皆是敬重。
趙旦沒有說話,看著他蹙眉沉思。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你拿著你的東西,我就在城中的珍味樓等你。”男子半響之后看著他道。
“那草民便多謝大人開恩。”趙旦心下一喜,彎腰到底。
“先別謝,此事我可還未答應你,能不能讓我答應你的要求,還得看你的東西是否具有同等的價值。”男子勾了勾唇角,聲音溫和道。
趙旦卻知,他手中的東西一旦拿出來,男子必然會心動。
“那草民先行退下,一個時辰之后,草民會準時赴約。”趙旦看著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