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走到列前,把近些日子坊間流傳的那些話一五一十都向天子秉言,說完,擲地有聲撂下一句,“早年陛下就男女和離一事便曾有言,若二者皆有和離意向只需擬定文書后呈交戶部既可,可如今長興侯長女已呈交和離文書半月有余卻遲遲不見回執,屢次派家仆至戶部都無功而返兩位大人身為大周重臣,本該盡心為民,卻不想為了一己私欲官官相護,不顧百姓不達天聽,更是視律法視天子金口玉言為無物”
“這樣的臣子怎么配做我們大周的重臣臣請旨陛下重罰此二人,以儆效尤”
御史府的那些人不僅寫得一手好文章,就連說話從來也是鏗鏘有力,此時這一番話被他說得抑揚頓挫,直接讓趙乾變了臉,他看向位于群臣中的蕭業和陸伯庭,沉聲,“可有此事”
陸伯庭早在那都察院的人說話的時候就已變了臉,此時被天子質問,更是慌張地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走到列前跪下,想辯卻無從辯解,當初的確是他按下此事,甚至在顧蘭因屢次派人登戶部官衙的時候都被他底下的人想法子推了回去。
如今
“臣”他支支吾吾,戰戰兢兢,急得額頭都冒起了冷汗,正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時候,位于一旁的武官,位置要比他稍后幾位的蕭業已走出列中,他走到陸伯庭身邊,同樣雙膝下跪,面向天子。
“此事與陸尚書無關,是臣”蕭業抿唇,“是臣拜托陸尚書寬限幾日。”
“寬限”
都察院的御史彈劾人的時候,從來是不顧天子的,此時那年輕御史不等天子問話便直接質問起蕭業,“下官請問蕭世子,這和離書是不是你親筆所寫”
“是。”
“既然是你寫的,你如今又為何要寬限幾日”年輕御史冷笑一聲,“兩姓結姻本是好事,既然過不下去和離也無可厚非,蕭世子擬定文書又不肯和離,難不成是在跟我們大周律法開玩笑嗎”
他一張利嘴,讓蕭業無話可說。
蕭業跪在地上,他緊繃的脊背就像一頭拉滿的弓,看似堅不可摧,其實已是強弩之末,他知道現在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說,承認下自己的錯誤,請天子責罰,再與蘭因和離趁早解決此事
可一想到與蘭因和離,他這顆心就像是被無數根針刺著,密密麻麻的疼痛讓他覺得心口仿佛都被開了一道口子,漏了風。
不甘。
不想跟蘭因和離。
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他,他想要她永遠和他在一起。
天子在他不遠處,朝臣在他身后,蕭業的內心忽然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他壓抑著滾燙的心跳,在天子還未發話的時候忽然捏緊拳頭開了口,“陛下,微臣知罪,微臣不該拿大周律法開玩笑,您要罰要打,微臣都受但微臣只是與妻子爭執幾句,并不想與她和離,等回去微臣就領著妻子去戶部拿走文書,日后微臣一定和妻子好好過日子,絕不會再給您添麻煩”
他說這番的時候,心臟在胸口砰砰跳動,震耳又聒噪。
他知道這樣對蘭因不公平,可他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要蘭因能回來,只要她回來,他以后什么都聽他的,為此,無論是被陛下斥責,還是貶官,他都認了。
只要蘭因不與他和離
朝堂之中的大臣幾乎沒有一個人想到蕭業會說這樣的話,涂以辭更是目瞪口呆。
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蕭業的方向,他這大舅哥是瘋了不成仗著陛下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想讓陛下金口玉言,要是陛下真的發了話,無論有沒有和離書,嫂嫂都得回蕭家去
他第一次對自己這位大舅哥生出嫌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