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字,沒頭沒尾,齊豫白卻一下子就聽懂了她的意思,他顯見地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詫異她會猜到,但又不是那么詫異。
他很清楚她的聰慧。
那些別人即使看到也察覺不到的之末細節,她卻會接連在一起,然后盤算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齊豫白仍舊垂著眼眸看著眼前人,看著她那雙明麗干凈的杏眸,他藏于身后的長指開始慢慢轉動起手腕上的佛珠,他并沒有也并不打算隱瞞自己做的那些事。
他從來都不是圣人。
圣人無法讓他離他的心上人更近些,如果感激能讓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他不介意做個卑劣的小人。
“怎么這樣問”
他這樣問蘭因,卻也變相地告知了蘭因他的回答。
蘭因聽到這個回答,居然并不覺得驚訝,甚至有種果然是他的感覺。
她低著頭在感慨,卻因不曾說話而讓齊豫白逐漸變得沉默起來,片刻后,他轉著佛珠的那只手開始慢慢收緊,而另一只手也微微捏緊成拳藏于緋色官袍的寬袖之中,沉默片刻后,他仍低垂著眼簾,輕抿薄唇問蘭因,“怪我嗎”
他的神色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話語中卻有著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不安。
“什么”
蘭因一時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她抬頭,目光不解地看向齊豫白,見男人沉默凝望她,又問了她一遍,“怪我嗎”
“為什么怪你”蘭因愣道。
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說。
齊豫白看著她說,“你有你的安排,也囑咐過天青,而我還是選擇了我的方式。”他似乎格外執著于她的回答,說話的時候,那雙沉寂的鳳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若是蘭因再了解他一些,便會看出這位行事一向果斷的齊大人齊少卿,此時眼中是有些猶豫和不安的。
他做了這么多,不怕蕭明川和陸伯庭知道后報復他,卻擔心被她不喜。
“你會不會覺得我破壞了你的部署”佛珠已經許久不曾轉動了,他的指腹在佛珠間流轉,而他低聲問她。
或許是因為太過驚訝,蘭因甚至都忽略掉了一向言簡意賅的齊豫白今日說了許多話,她只是呆呆地看著齊豫白,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后忙與他說道“怎么會,您幫了我,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又豈會怪您”
她是真的沒有責怪齊豫白。
那日她告知天青讓他不必告知齊家祖孫,不過是因為她從小就習慣了自己去處理那些復雜的事務,她沒有這個習慣,身邊也沒有能夠幫她解決困境的人。
可她并非不識好歹的人。
沒有別人幫了她,她還反過來責怪對方的道理。
“我沒有怪您,相反,我很感激您,我的確沒想到蕭業會變成這樣”想到蕭業今日的所作所為,蘭因的臉上還是有些不大好看,但也只是稍縱即逝,她沒有讓這樣的壞心情在她面上停留很久,很快她就重新揚起一張笑臉看著齊豫白說道“若不是有您幫忙,只怕我和他只能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了。”
別看她平日為人處世十分溫和,可她并不是會走回頭路的人。
即便有陛下的金口玉言,可她若不想做的事,誰說都沒有用,大不了心中的想法還未徹底浮上心頭,耳邊卻傳來一道男聲,“不許沖動。”
男人聲線壓得比從前還要低,帶著明顯的不贊同和不高興,甚至,還有一抹蘭因未曾察覺到的緊張,她怔怔抬頭,便看到齊豫白正蹙著長眉在看她。
習慣了齊豫白波瀾不驚的模樣,陡然看到他這副神情模樣,蘭因是驚訝的,就像你習慣了這個人不帶悲喜不染情緒,就像廟宇之中那些讓人敬仰尊敬卻又不敢親近的佛陀天尊一般,然后有一天你忽然發現,原來他也會皺眉,也會不高興,也有屬于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