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神廟在莊子外,一塊平素用來趕集的空地旁。離莊子倒是不遠,走得身上微微發熱便快到了。
何其抱著大骨頭,跟在眾人后面。
不多時,何其看到刻有王家莊三個字的石碑立在路邊。
然后一聲嗩吶驟起,劃破寧靜。
嗩吶起,隨后就是喪事常見的鑼、镲、碰鐘聲,組成一曲哀樂。
目光望去,有一隊多是青壯的人從王家莊里面走出來,六個人抬著一副薄棺。隊伍里只有扶棺的兩個人穿著麻喪服,其他人只頭上、腰上,活著手上系了根淺色的麻布。
王萬旺一行人趕緊避讓開,全部走到路邊,狗繩牽得特別短。
獵戶里面,年級最大的老獵戶奇怪地開口“不是說劉寡婦不能下葬”
老獵戶覺得不對,不是說貓妖攔著,要吃寡婦的尸體,弄得王家莊的人葬不了那個寡婦,據傳貓妖還吃活人,已經害了王家莊一個人了。
王家莊的人不就是為著這個,才找他們這群人借獵犬的嗎
王萬旺解釋道“不是這個。這是我們莊子之前那個教書先生的女兒,自梳了。”然后他嘆一口氣,“可能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就上吊了。送葬的還是曾受過先生教誨的一群后生。”
“唉”
換來一片嘆息。
其實有人還想說,一個女人日子過不下去,實在不行嫁人唄。沒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只是人都去了,又是對方下葬的日子,說這些也沒用,還顯得奚落人,干脆閉嘴。
何其在一旁聽著,看見這一行人里,唯二兩個女人中那個年長的皺了眉,表情和這些男人都不同。
何其動了動耳朵,聽見中年婦人小聲嘀咕“前陣兒還往城里去當先生呢,怎會平白無故”
可王鐵的娘話沒說完,被旁邊的王鐵爹紅著眼瞪了一眼“老娘們,就你話多”
被這么一說,中年婦人頓時紅了眼。
她想起來,自己兒子王鐵可不也是平白無故倒了霉,遭了那貓妖的毒手,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中年婦人哭起來,后邊兒媳婦也跟著凄凄慘慘地哭。
王萬旺安撫道“別哭了,王鐵聽著你們這么哭得多難受。那可是個孝順、又疼婆娘的好漢子。你們也叫他走得安心些。”
“請了獵犬和這些獵戶兄弟來,一定能把那貓妖捉到”
提到貓妖,王鐵一家牙根都恨得咬緊了。老人年紀漸大,二十來歲的兒子那可是一家的頂梁柱啊結果就這么倒了,沒了。
還有人去世
何其眉頭蹙起。
光她聽了這么一會,王家莊已經有三個人去世了。
劉寡婦,去城里當先生的自梳女,王鐵。一共兩女一男。
除了王鐵,另外兩個是何其認知中危險高發的人群。
婦人、且家中的人很可能沒有別的人,勢單力薄,又有可圖,最容易遭壞人惦記。
而王鐵,不容易出事的人出了事,那更有問題了。
何其下意識覺得這三人都死得有問題,不論是男是女。
作為第六感選手,何其知道自己這會的直覺值得相信。
但何其知道得不多,只能慢慢看。
看這其中,哪些人會忍不住跳出來,藏不住自己的狐貍尾巴。
貫耳的哀樂聲中,送葬的隊伍打何其身邊走過,黃符紙高高揚向陰灰的天,然后無力地滑落下來。
黑灰白的沉悶中,那抹暗色的黃成了唯一的色彩,被踩進土里。
“噠噠噠”
地面突地震動,路的另一頭,匹大馬載著人,奔馳而來,于馬后揚起一陣塵土。
“是程舉人”
有人糾正“人家早不是舉人了,中了進士,如今可是城里的大官。”
“唉,知道的,知道的,就是沒改口嘛。當時他跟定親后,常往我們王家莊來,叫程舉人叫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