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他沒辦法,哪怕是只能挨揍。
殷野像瘋狗一樣,撲出去,拉住支子勇的靴子。
又在低矮處,被支子勇如鋼鐵的手捶打,被打倒撲地,再繼續掙扎,阻擋住男人想要往前邁的腳步。
手中瘋刀更是卑劣得直往上,不顧任何面子與羞恥。
像是被瘋狗纏上,本就讓支子勇不耐其煩。
又險些被傷到命根子,徹底挑起支子勇的怒氣。
支子勇額頭上的第三只眼,幾乎紅得能夠滴出血,邪氣地眨動起來。
銅化的手成為他最靈活的兵器,破開被反噬受傷的殷野的攻擊,然后憑借巨力,捏斷少年握刀的手臂骨。
冷汗從額上流下,殷野的目光卻落在草木中心處,在痛苦的面上擠出一個笑。
草木蔥郁,極似春天了。
夏有明珠秋有桃,冬河不涼,夢里有花。
若再有個春天,一年四季便都齊全。
長刀從殘手脫落,刀尖劈開草木,可沒落地。
殷野不甘心,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瘋刀刀柄。
見過她翻山倒河,嘗過幼時貪饞的糖人,似神仙飛躍城墻,點燃土堡策馬揚長而去,大軍萬人前相擁共慶
他們怎么會倒在這他不相信。
他的小神仙,都是神仙了,怎么可能會死呢
心念通達,殷野身上的痛意被意識摒棄,只余下他清醒無比的理智。
而支子勇則是在瞥見殷野先前擠出來的笑,也發現殷野在故意拖延時間。
暴怒之下,支子勇拖起殷野,往后方扔了出去。
殷野呼出一口氣,在空中挪轉身體,調整方向,讓自己身體砸向殷長兵所在的方位。
他還記得何其的叮囑,最后無力這一刻,還是聽了話。
被砸到墻上,身體跟粗糙墻面撞擊,痛得像是被碾了一遍。少年露出來的皮膚,甚至腦后,也被粗糲石尖戳破,流出鮮血。
下一瞬,殷野跌落到地上,無力地趴在地面。
殷野費力卻飛快地抬起頭,看向殷長兵。
他貪婪地看著殷長兵身周金色的金芒,目中露出渴求“我求你,幫幫我”
殷長兵的尸身被掛在墻邊,繩子綁著他尸身的肢體。頭顱早已無力地低垂下去,也就是殷野看得見他的魂魄,方才能與之對話。
曾經殷野也很不喜自己的眼睛,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但他如今早已慶幸無比,上天給了他如此一雙眼睛,能夠得見神與鬼。
殷長兵很是無奈,因為縱是支子勇去了金索,他的魂魄也被一種古怪的釘子釘在了身體中。這也使得乍一看,他就像還活著一樣,殷長兵也會有,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的錯覺。
可看見殷野的那瞬間,殷長兵就肯定了他是個死人。
如此一來,或許不用面對最尷尬的事。
他那番話,肯定被兒子聽見了。
他說的不是違心話,就像他曾經做過的一樁樁事,都是他真實的選擇。
他想要在這邊疆做出一番大事業,他想要讓異族永遠安定,他想要這一地百姓再也不受戰亂之苦。
所以他犧牲了很多,他的妻子,他的仇恨,他的脾氣,無數的無數,殷長兵自己都細想不全,其中也包括他唯一的孩子殷野。
心底里,他最為歉疚的便是他的妻子和這個孩子。
妻子已逝,再沒有辦法,殷長兵為了大志忍下仇恨,給殷家做臉,不讓他庶子的身份成為阻礙。他果然爬得更高更快,固有說他蠢的,但同樣無數人夸他“孝順”、“知禮”。
后面他坐穩了位置,想過要不要將兒子接到身邊,但兒子極度排斥他,京城亦有太夫人跟圣上護著,那般繁華地和邊疆一比,殷長兵熄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