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白芒中,何其怔愣且慌張地看著無生的背影,等她再抬眼,就望見殷野驅使瘋刀,朝著道人潰散的神魂揮刀。
也不知道最后瘋刀有沒有觸及,因為下一瞬道人就徹底消散了,只余下滿地石子般失去光澤的舍利,以及空氣里殘留的血腥氣味。
那股氣息不是源自帝后尸體下的新鮮血液,是一種帶著陳舊、腐朽的腥味,似乎里面摻雜了股時日恒久的霉味。
道人的狠話言猶在耳,可眼下何其已顧不得道人是生是死了。
她沒想到,無生竟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無生他這是僅身體老去,還是生命力一同流失
想到無生一招逼得道人主動消散,何其心中已有了猜想。只怕,是第二種。
第二種,則意味著無生最好的結果,就是命不久矣。
何其眨了眨眼,朝著無生的背影走近兩步,手卻不敢輕拍無生,看他轉身;也不敢繞到前方,去看無生此時的模樣。
而殷野轉身后,就正好和無生面對面。
那個俊美得叫狐貍精念念不忘的和尚,如一支干癟掉的花枝,面上的皮膚如同枯萎的花葉,皺巴起來。
只有一雙眼,微微垂下,不笑也似在笑,莫名可親。
殷野看得感慨萬千,他腦中胡亂涌過許多事,開口問道“你的名字,是為此嗎”
無生說他有佛門秘法,可以對付道人。
可這門佛門秘法,明顯就是要命的秘法,估計還有平日不得動用力量的限制。
和尚一早心里就有數,又頂著個“無生”的名字,怕是早有預料。但名字是他自己所取,還是傳法之人
“是我、自己取的。”無生開口,短短的一句話停頓了兩回。他的聲音也變得干啞。
在他背后的何其聽得心中發澀。
能發出聲音的喉嚨是人類最晚衰老的器官之一,可無生的喉嚨也老了。
她垂首難過時,無生正慢慢地轉身。
他看起來很不適應自己的身體,差點因為轉身而晃倒。殷野上前,扶住了他。
而何其看到這幕,眼眶一紅,自己繞到無生的對面。
見到無生令她陌生的蒼老模樣,何其很艱難地喚他“無生。”
是她太沒用了吧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仙,不能輕易解決那道人,也不能及時拯救這個國家,不能讓這里的人民避于戰亂。
她總想著,自己要做什么,要救人。
可現在好像什么都沒做到,也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無生看著少女落淚,抬起自己枯瘦的手,幫著少女揩去一行淚水。
可隨即又有淚水流下,濕潤了他干燥的皮膚。
“別哭,別哭。”無生低聲哄她,聲音變得輕細。
可這哪里有用,只是更惹人難過。聽得殷野都心里發酸。
他并不喜歡無生,但相處久了也不討厭這人。
他見過和尚耐心哄三丫、見過和尚日日里古板地飯前誦經、見過和尚被狐貍糾纏卻只冷面趕狐,他見過無生和尚太多年輕鮮活的時刻,一時實在很難接受一路同行的這位伙伴變成面前的模樣。
殷野忍著那股難受,勸解小神仙“無生和尚也不想見你哭的。”
何其聽進去這話,自己抬手擦擦眼,有些歉疚地望著無生。
“對不起。“何其回想著兩人見過的匆匆幾面,心中更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