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爬起來,一邊大聲問,一邊循著動靜往外走去。
因為想要快些趕過去,何其動用了身體中的新力量,結果一步就踏出了小殿,跨度大得何其搖晃了一下,扶著門檻才站穩。
到了門檻處,她便瞧見了當湖觀的現狀。
人間鬼獄。
外圍的弟子們圍繞成圈,念咒驅散,可依舊沒什么用,不能抵擋住滿天的森森鬼氣,反倒有不少弟子被控制,攻擊起自己人來。
外圈亂得不像話,但宮殿前方才是重頭戲。
一座石雕道家神像的肩膀上,正坐著個衣袂飄飄的男人,他黑色的長發散落,背影瘦削,卻居高睥睨著所有人。
下方地面裂開,碎石斷木,或坐或躺著不少人,唯獨他高高在上、遠離地面的狼狽。
男人轉過臉來,望向何其。
空清頂著那張年輕的臉,陰沉沉地問扶著門檻的少女“怎么,難道你也要對付我”
他盯著何其,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戒備。
碎石板上,趴在地上吐血的老師爺血染了白胡子,聞聲大喊著提醒“跑你快跑他被鬼王占了肉身”
一邊喊著,師爺還勉力扶著劍,站起身來。
老師爺的身邊,倒著不少何其眼熟的人,有的還昏迷了過去。萬幸的是,沒有多少人失去呼吸。
何其目光從張玄明身上掠過,跟空清對望“你不是弟弟。”
她看穿了他。
曾經,何其最不想學的是相術,她覺得看穿一切,實在沒意思。但她如今的一雙眼,擁有了一眼就能看穿諸多隱瞞的能力。
看穿了空清就是鬼王,也看出了,他那拼命藏匿下的命格宮中,有個去世已久的弟弟。
可與此同時,何其也想到她剛剛才用空清教的法門制服了變態道人。
壓下心中那份復雜,何其開口“你是哥哥,花行也是被你困住了十年。你早就突破了真人修為,但你還是快壓不住心魔了,所以你多次尋求突破,哪怕是放下身段尋到我這樣一個小輩。”
老天爺自是有眼,空清沒能一再變強,也沒能繼續哄騙其他人。他不得不面臨暴露的風險。
“哪里有什么鬼王,全部都是你一個人。”
何其的這一番話,將其他人驚得不輕。
眾人只是以為救回來的空清魂魄有問題,被鬼王動了手腳,哪里會想到鬼王就是先前斗鬼王差點喪命的空清本人呢。
在何其厲聲中,回頭的空清面上露出個笑“說那么多,你還不是要對我下手,枉費我的苦心栽培啊。”
何其腦中閃過那一幕幕,才發現第一次見面就有了預兆。
那支倒掉的香,不是證明何其的重要性,祖師爺倒的是空清上的香啊
但無論如何,何其也的確受過他庇佑。尤其是南燭紅的事
等等、何其腦中一轉,忽地想到南燭紅是花行引來的。
而花行、肯定是空清放出來的。
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什么師生一般的情誼,只有她這個二傻子。還有無數受騙的同門。
何其捋清楚前后,再次伸出神力幻化的手,抓了一只正在制造噩夢幻境的夢噩鬼,融合自己腦中情景,再一把抓下空清,強勢地讓空清跟夢噩鬼臉貼臉。
兩者瞪著眼相撞,夢噩鬼將空清拖入特定的噩夢中。
空清睜著眼,可眼神渙散,顯然失了神智。
他的意識,進入了何其送給他的“禮物”中。
他看到了花行躺在地上,那是一條清凈的林蔭大道,可花行佝僂著身子、渾身發顫,像一只洶洶熱火中掙扎的螞蟻。
花行口中在凄厲地尖叫,他額頭上的每一根青筋都鼓了起來,一雙眼中寫著痛苦和絕望。
空清仿佛置身于半空之中,他看著花行獨自一人叫著痛,看他汗濕衣服,最后看他痛得絕望,說出以性命為代價的詛咒。
花行像花一樣枯萎,那短短的剎那,讓空清清晰地想起自己是如何讓弟弟退卻,又如何利用弟弟的愚蠢騙取了如花少年懵懵懂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