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皮囊又不是他的。
他只是借著這副漂亮人偶的軀殼在行動而已,這身姿面貌,都是那人的。
太宰治永遠忘不了自己醒來時,身體與靈魂的那種割裂感。仿佛靈魂是被強行塞進這個僵硬的軀殼,他無比確定,自己本來不應該在這兒。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從黃泉之地掘出來,非要叫他重新看看這陽光。
有意義么。
太宰無聊地逛了一會兒中華街,按著偵探社眾人的口味買了伴手禮,又走向排隊時間最久的甘味屋,準備給亂步先生買一份最近流行的抹茶味鯛魚燒。
他自己也走得有些累了,這具虛弱的身體總是容易疲乏。太宰想要先買一杯冰咖啡,然后再去排隊。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太宰倏然回頭。
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點尖尖的白下巴暴露著。
“嘖。”那是一種很難表達的中性的聲音,乍一聽只覺得男女皆可,加上此人的身材也相當微妙,太宰也分不出這人的性別,“失敗品。”
或許根本沒有性別。
他說著奇怪的話,雖然比太宰要矮上一截,卻渾身透露著令人不爽的高傲。
“我來回收你了。”
隨著話音落下,太宰治那雙宛若浸了蜂蜜的鳶色眸子,陡然凝滯住了。
簡而言之,他失去了高光。
等到太宰再度恢復意識,略顯茫然地睜開眼睛,他已經在一個陌生的、空曠的地方。四下無人,異常安靜,顯然離城市很遠。
他靠在墻角,仰頭就能看見破爛漏光的天花板,低頭又能瞧見地上厚厚的灰塵,上面印著兩排新鮮的腳印。一排是他的,他是“自愿”跟著那個人走來的。
這是一個報廢的倉庫。
太宰治不免想到今日以來看見的卷宗新聞,有不少殺人案、失蹤案,就是在這樣廢棄的倉庫里發生的。橫濱是一個巨大的港口城市,貨物往來從未停止,自然也有相當多需要卸載貨物、短暫存放的倉庫。
然而因為前些年的戰爭、內部組織傾軋,有許多倉庫就此報廢,橫濱本地的經濟也有些后退。
此時他就在這樣的倉庫里面。
“你醒了。”
那不能確定性別的聲音飄過來。
“自我介紹一下,”他說,“我是你的造物主。”
“父親,或者是母親,隨你怎樣稱呼。”
太宰花了一些力氣繃住臉色,好險一聲嘲笑就要跑出來了。他對于這種異常高傲的蠢貨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嗯。”最后他只是像一個木然的人偶那樣,應了一聲。
他僵硬的反應顯然又激怒了那人,對方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跟我來。”
太宰撐著地面站起來,略帶難過地想著這身衣服可算是報廢了,灰塵可是淺色衣服的大敵。他不免有些惋惜,國木田君花錢給他買這身衣服的時候,抱有的關切,是連他也想好好珍惜的東西。
太宰跟在那人身后,兩人踩著地面發出的不同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很快他就看見了自己將要安眠的地方。
或許,可以稱之為火葬場
他在腦內調皮地想。
好些廢棄的人偶堆在邊上,有的嘴歪眼斜,肢體扭曲,有的卻看不出來哪殘破了,只是被胡亂地丟棄。
正中央是一個搭建好的火爐,還未走近就能感受到里頭傳來的恐怖熱度,熱浪掀起了那人的兜帽,他抬手按了一下,沒叫太宰看見臉。
但太宰注意到他的手指很是奇怪,看起來完全枯槁了這神秘人的聲音聽著很年輕,說是2030歲都有人信。
“還以為擁有無效化異能力的人,靈魂會有些特殊。沒想到還是不完全的失敗品。”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似乎把太宰當成和地上那些人偶一樣的廢品了。
“什么時候我才能做出完美的人造生命呢”
“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