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電廠的地面劇烈搖晃起來,承重墻像果凍一樣柔軟地搖擺,很難想象鋼筋水泥居然會變成這樣。
不斷有磚石器材砸落。
“撤退”
中原中也試圖操控重力減緩屋頂倒塌的速度,然而黑霧拉扯,他一個人的異能力縱然強大,卻不能阻攔整個工廠的崩塌。
夏目貴志是被太宰治抱著跑出來的。
他摔倒在外面的水泥地上,有些發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事情怎么就這樣了。
太宰治沒忘記護住夏目貴志的后腦,他們擁在一起滾到了一個集裝箱背后。夏目貴志爬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太宰有沒有受傷,心里說是沒有感激是不可能的。
太宰治身體很差,體力更是日漸減少,危機片刻的這段沖刺就消耗了全部的力氣,無力地靠在一邊喘息。夏目貴志抬頭對上太宰的眼睛,到口的感謝和擔憂卻通通說不出口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那么狼狽的樣子。
不是說凌亂的衣服和蹭上灰的臉頰,夏目自己此刻也這樣。而是他的眼神鳶色里一片惶惑,瞳孔差不多是散著的,僅存的活人氣全無,若非那點艱難的喘息聲,夏目貴志幾乎覺得太宰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會動也沒有生命的人偶。
“太宰哥哥沒事吧”
他很小心碰了一下太宰治的臉頰,感受到溫度便立刻縮了回去。
因為他的動作,太宰總算有了點反應。他微微抬頭,幾縷柔軟的發絲順著臉龐滑落,緩緩閉了閉眼睛,睫羽投下一片陰影。
“我沒事。”
聲音破碎且喑啞,怎么聽都像是有事。
但夏目貴志不敢問。
這一定是內心最痛苦且隱秘的事情,他明白他沒有辦法幫忙解決這些痛苦,甚至沒辦法緩解。要求別人將自己的經歷陳述出來或許是鞭尸一般的折磨。
太宰治這會兒甚至沒工夫觀察夏目的心思,他提了一下唇角,想要如往常一般做一個溫和的笑容,又因為深入骨髓的疲憊與無力實在是沒辦法管理表情,笑得比哭還難過。
“過來一點,不要被碎石打到了。”
夏目貴志乖乖坐在他身邊,靠在墻上,膝蓋屈起,像只避風的小動物。非常讓人省心。
“中原先生一個人留在里面嗎”
“嗯。他能解決的。”
太宰治依舊心不在蔫的。
視野突然暗下去,是有什么東西遮蔽了光,夏目貴志低著頭,因此能清晰地看見地上的影子在蠕動不,應該是遮擋住光的那個玩意正在蠕動。此時是下午,陽光斜射,但影子能從工廠那邊一只延到這兒,想必本體是了不得的怪物。
起碼得有小山那么大了吧。
“不要轉頭看。”太宰輕輕按住了夏目貴志的腦袋,“我想你不會愿意見到它的真面目的。”
他摸出手機。
那是足以叫人連做一周噩夢的玩意,一個沒來得及跑遠的黑手黨被磚石壓住,吃力搬開碎石的他被迫面對了這一場面黑煙的濃度過高,連普通人也能看見妖怪了。
那真是山一樣龐大的身軀。
軀干是不完全的黑色,有點像是數不清的蠕蟲糾纏在一起,表皮莫名像揉皺的紙張再被強行扯平。有什么東西在那樹皮般的外殼下流轉跳動,就如同新鮮剖開的豬羊,內臟邊血管仍舊一收一縮。約莫有幾十米高,說它是樹實在是太侮辱植物了,說它是史萊姆,又沒有那么柔軟,頂端如同樹冠一般打開,呈蘑菇型,遮住日光。
它伸出一截觸肢,毫無征兆地拍打在地面,每一次都像是一場小型地震,飛散開的鋼筋正好扎在他隔壁的墻上,直直透了出去。
僅僅看著就讓人從內而外地感到害怕,顫抖不已。
“這到底是什么”
他或許這輩子也忘不了這副畫面了。
他們打攪了一個沉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