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恨自己,恨這可惡的皇權,恨皇帝的為所欲為,更深恨這制度本身。
傅婆就在陸行身后,擔憂地望著他。
華寧縣主入玉真觀,被敕封紫虛靈徽元君那晚,她就在陸行身邊,眼看著他酩酊大醉,在大雨的泥漿里哭得跟個瘋子似的,哪里還有陸家九郎的樣子。那就是個失了致愛,想要毀天滅地的瘋子。
那一刻傅婆真怕陸行再也站不起來。她看著他在雨地里跪了一夜。
然則這有什么用長孫愉愉需要的是他陸九無濟于事的痛苦么
以陸行的本事,哪怕寧園守衛森嚴,他也能將長孫愉愉帶走。然則帶走后呢從此浪跡天涯
陸行知道長孫愉愉不會同意,不殺了嘉泰帝,她是不會走的。
陸行能去刺殺嘉泰帝么讀書人是不會用這種以卵擊石的法子的,且不說他一個人能否對付萬千禁軍,即便他真刺殺成功了,那陸家怎么辦陸家那幾百口人怎么辦等著被抄家滅族么
也許有人說,他殺了皇帝,因此而繼位的新帝會感激陸九,可他真的會感激一個敢于刺殺皇帝的人么不會的,他只會去維護他們的皇權,用更狠辣的手段對付陸行。
長孫愉愉身上有枷鎖,陸行身上又何嘗沒喲。他不是從石頭縫兒里蹦出的人,所以沒有辦法為長孫愉愉傾盡所有。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困在寧園里,卻連偷偷進去見她一面也不能。
見了能有什么用呢提醒長孫愉愉她還有個夫君么要自以為是地看著她在復仇和貞潔里撕扯痛苦么那種偷偷見面,不僅不能幫她,反而更是傷她。
陸行的指尖在袖口下輕輕彈動,今夕今日,他只沒臉見長孫愉愉,怕她不肯接受自己。
傅婆和青老跟在他身后,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著急,他家公子為了今日不知做了多少事情,這都走到門口了,卻遲遲不肯進去,如何讓人不著急
就在遲疑間,大內的鐘聲忽然敲響,喪鐘九鳴,這是皇帝駕崩,全京城的寺觀從聽到禁宮喪鐘九鳴開始,敲鐘三萬下,為帝王送行。
長孫愉愉聽到鐘鳴時,一下就從榻上坐了起來,側耳去傾聽,“蓮果,我沒數錯吧,是九下是不是”
蓮果的眼里已經涌出了淚花,臉上滿是喜悅地道“是,是九下。”
長孫愉愉的眼淚也滾出了眼眶,哭著笑道“終于,終于”她開門走到游廊上,但見院子里的人都懵了,有傻傻站著的,有面北而跪的,也有那捧了白綾從游廊的盡頭走過來的。
嘉泰帝早就知道自己身體怕是撐不了幾年,也早就安排了長孫愉愉的后事,他同她生不能為夫妻,做鬼卻必須在一起。
蓮果慌張地擋在長孫愉愉的跟前,長孫愉愉卻是一臉坦然。
這世上她已經孑然一身,她娘親的大仇也報了,倒是沒有臉再這樣活下去了。
長孫愉愉閉上眼睛道“蓮果,你退開吧。”,,